24.大霧四起，我在有人處啃飯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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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起了霧，等到了早上出攤子的時候，周遭已經看不大清了。

晨霧如同銀紗，將整個滿福早市籠在一片虛幻的朦朧中，如果沒有在臉上罩起厚厚的圍脖，霧氣拂過臉龐，能留下結霜的冰涼。

今天的霧大得很，兩個攤位遠的其餘攤子根本看不見，貪嘴的食客想尋往日常去的食攤十分費力，只能在一片虛無中，根據氣味的指引，去那家即使站在遠處瞧不見分毫，但濃郁且霸道的早餐香味已經飄出十里地的人家。

說得正是秦芳芷的小美早餐攤。

煙霧繚繞中，攤子前排起了長隊，退開兩步望過去，將臉縮在衣服或是圍脖里，只露出兩隻眼睛依序排隊的食客們，像是一條點綴着墨色山水的霧帶。

攤子上還是兩口大鍋，四個蒸籠，一口鍋里照舊做着已在滿福早市小有名氣的蔥油拌面，那飄得老遠，勾人味蕾的蔥油香就是從這口鍋里發散出去的。

四個蒸籠裡頭的東西也與往日無異，外皮鬆軟，每一層褶皺上都綴滿豬肉，造型如同層層堆疊的花瓣似的豬肉花捲。

唯一不同的，是旁邊那口蓋着鍋蓋的黑鍋，裏面的東西被遮得嚴嚴實實，但是還是有隱隱的米香溜進惱人的厚霧裡，慢悠悠勾/引人似的，穿過整個隊伍。

徐桉今天一馬當先排在了第一個，他往粥棚送完早點，滿福早市還未開市，今日預定的餐食里原本給自己留的一份蔥油拌面竟然被頭一回起大早過來巡視粥棚的爹爹搶了去，沒能吃上，他心裏頭氣不過，提早了大半個時辰，賭氣似的站在146號攤位前，數着點等秦芳芷他們過來。

「還是老樣子？」秦芳芷忙活開，看到來人先是一愣，隨即當作無事發生一樣招呼。

「老闆娘，一碗面，四個花捲，再來兩個球！」

徐桉凍得直搓手，呼出來的熱氣與晨霧融為一體，今天平兒把早餐拿食盒裝着遞給他的時候，特意說了，老闆娘給加了一樣新品，按一人兩個的量用油紙給包好了，冷熱都可以吃。

可還沒等他自己拆上一個嘗嘗是什麼味道，就被大夥兒分個精光。只知道，小美老闆新添的餐食是兩個球。

都怪徐老頭，把他的搶了也就算了，倒是提前給他看上一眼，這球到底是啥子玩意兒嘛？只聞得到米香肉香還有一點甜絲絲的番茄香。

他也是太老實太守規矩，早知道在往各粥棚送餐的路上，就提前拆開看看！

「你說的是飯糰吧？」

秦芳芷今天精神頭異常亢奮，她在徐按和排在他身後，如今已經快趴在他身上想要一探究竟的兩個粗使漢子期盼的目光下，揭開鍋蓋，一瞬間，壓抑許久的熱氣呼得散開，像是揭開面紗的琵琶美人，露出白紗後的絕世容顏。

一鍋的「花花綠綠」直直闖入眾人眼帘——金黃的玉米粒，橙黃的胡蘿卜丁，青綠的黃瓜塊，還有泛着油光醬紅色的肉丁，甚至還有大小不一，炸得焦黃的肉渣，錯落有致地嵌在冒着肉香味的大米里。

秦芳芷不等眾人開口問，在案板上鋪上一張油紙，挖了一大勺拌飯，油紙四邊一卷在手中團起，她熟練地一壓一搓，虎口一捏，一顆包裹得嚴絲合縫的球狀飯糰就包好了。

「今天下大霧，我想除了不能帶走的蔥油麵，多給你們做些買完能帶回家吃去的，飯糰食材多也當飽，裏面有肉有菜，和花捲一樣，兩個賣三文，嘗嘗？」

她把包好的飯糰遞過去，徐桉早就迫不及待，伸手接過，因為太過急切，與秦芳芷的指尖相碰，他尷尬一怔，卻見人家老闆娘都沒什麼扭捏之色，毫不在意地繼續低頭卷他的第二個飯糰，他抿抿嘴，暗道一聲自己作為不拘小節的習武之人，今日也太小家子氣了些，自嘲地搖搖頭，剝開油紙，把溫度適宜的飯糰一口塞進嘴裏。

飯糰味道繁複，入口是油脂在口中化開的香味，隨着慢慢的咀嚼，玉米粒和胡蘿卜丁的甜，黃瓜丁的清爽很快蓋過油膩，瑩潤飽滿的米飯里還藏着一絲絲番茄的清甜，突然，牙齒嘎嘣咬到一塊肉渣，細碎的肉末被炸得酥脆，既有肉香，又有焦香，還有嘎吱嘎吱的顆粒感。

肉渣子個頭很小，就藏在米飯菜丁的隙縫裡，跟你捉迷藏似的，但它的味道和口感卻最叫人上頭，嚼到一塊兒就想着趕緊尋下一塊兒去，但肉渣只是輔菜，量不多，尋上半天也只得那麼三四塊，但就這麼叫你欲罷不能地勾着你。

等用舌頭和牙齒把整顆飯糰探個遍，唇齒間交織在一起的香味，直叫人用油手拍着大腿沖秦芳芷大喊：「老闆娘！再來一個！」

「怎麼樣！兄弟，好吃不？」徐桉左肩的漢子緊緊盯着這麼一個顏色豐富，食材頗多的飯糰，這個面色黝黑的老闆娘不知道什麼本事，這些個食材在自家手裡要不生吃，要不清蒸水煮，怎的到了她手裡，連米飯都能變個色呢。

不曉得米飯上澆的什麼汁，瑩潤的大米顏色微微有些深，還泛着淡淡一層紅，聞味道，怕不是用番茄染的？漢子咽了咽口水！可他是個不願意試錯的主，還是等面前這個一口吞下整個飯糰的藍衣青年先嘗嘗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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