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槐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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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河和張景文從明居樓出來後，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去一趟那府衙，將剛剛發生的事兒，告訴了張景文的大哥張景明。這位參軍大人倒是心態平和，只是笑着叮囑自己的弟弟，這段時間，一定要低調行事，切不可主動招惹那些江湖中人。否則，就算吃不了什麼大虧，但也免不了稍微受些皮肉之苦。將心神未定的張景文送回桂花巷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有些暗了。從張府出來，準備直接回家的季清河居然看到有個熟悉的年輕男子站在對面路邊的王府門口，來回踱步，看起來有些焦躁不安。季清河笑了笑，快步走上去，玩笑着對那年輕男子說道：「我說王大少爺啊，都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府內歇着，在這裏轉來轉去的，準備幹什麼呢，又想偷偷溜出去喝花酒嗎？」

那正心事重重的男子突然聽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調侃聲音，立即抬頭一看，果然是那個人站在那裡，隨即大喜，小跑着走下門口的階梯。一把拉起季清河的手臂，拖着向王府內走去。季清河倒是嚇了一跳，連忙問道：「王正則，你這是幹什麼呢？」

「我本來是想親自去府上請你的，可剛剛聽門口管事說，你跟着張少爺進了張府，我就立刻出來在這路邊等你了。」

名叫王正則的青年男子一邊拖着季清河往前走，一邊解釋道：「季公子啊，我的季大公子啊，算我求求你了，你快去給我那妹妹解釋解釋吧。再不解釋清楚，等晚一些，她又要去爺爺那裡胡說八道的告狀了。」

聽着王正則的話語，季清河瞬間就完全想起今天在明居樓發生的事兒了。想起當時負氣而走的那個女子，不由得有些頭痛不已。當時那個負氣離開的女子，正是這王家的千金，王承央，也就是之前那張景文口中的王家丫頭。而這拖着季清河在王府內快步前行的年輕男子，正是當時跟在那女子身旁的公子哥。「季大公子啊，我當時帶我小妹去那明居樓找你們，可是一番好心啊，我可是想着，幫你和我小妹多多製造點兒相處的機會。哪曾想，會遇到那樣的事兒呢。」

王正則看起來確實是有些急了，以前的他雖說因為各種原因，對自己頗為敬重，但是幾乎很少從他口中聽到一些拍馬屁的話語，可這一路上，季清河倒是聽了不少。「季大公子你如此英俊神武，學問又高，連我爺爺都誇讚你是相才，我相信你一定能給我妹妹解釋清楚的。千萬別讓她把火發在我身上啊，我真的求求你了。」

季清河聽着王家三少爺不停的絮絮叨叨，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自苦思。這種事兒，你叫我怎麼解釋的清楚呢！本來是想着，就這麼雲淡風輕的，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躲上一段時間。待時間久了，那丫頭也就差不多忘記了，那這事兒也就自然而然的過去了。可現在，季清河卻毫無任何準備的被這王正則趕鴨子上架一般，拖來了王府，這就讓季清河有些為難了。不過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只能硬着頭皮去了。反正自己過不了多久，就要離開永樂郡了，今天這事兒，越快解決越好，省的越拖越是麻煩。二人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來到了一座有些幽靜的小別院，別院門口種滿了錦州特有的紫竹，鬱鬱蔥蔥。這小院季清河來過一次，是四年前王家老家主七十大壽時，和季先生一起來拜壽，玩樂之餘，跟着張景文以及王家的二少爺三少爺一起來過。只是當時並不知道這是那丫頭的私人別院，除了她爺爺王老家主，誰都不許私闖。當時自己被張景文幾人設計陷害，無意間闖進了這院子，被正在院子里磨墨作畫的王承央記恨了很久。直到後來自己認真為她做了一幅畫像，並親自道歉，這才讓那丫頭原諒了自己。王正則將季清河送到院門口，便不敢再前進半步，只是悄悄的對季清河做着推門的手勢，示意季清河快些進去。季清河也不再糾結，正了正衣襟，深呼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院門，走了進去。院內的少女正站在院子角落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柳下，愣愣的看着院牆上幾隻正在嬉戲的畫眉鳥，嘰嘰喳喳，格外動聽。聽見有人推門進入的聲音，少女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道：「三哥，我說過，你不要再來煩我了，我今天晚上就會告訴爺爺，說你跟那百花樓的韓綵衣，兩情相悅，懇請爺爺出面將那韓綵衣贖身，好嫁於你。」

季清河無奈的搖了搖頭，怪不得這王正則一副要死的樣子。這丫頭還真是狠心，這要是真給王老家主說了，以那王老家主對王承央的信任，那王正則怕是要被扒掉一層皮了。「是我。」

季清河輕聲說道。原本姿態輕鬆閑適的少女，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身體一下子明顯的有些僵住了，但還是沒有轉身。只是原本微抬在胸前的雙手，緩緩放下，不自覺的緊緊握住長裙腰間青綾束帶上用作裝飾的花羅素絲。少女不開口，季清河也因為心虛而不敢再出聲。兩人就這樣默默的站在那裡，好似一幅美好的畫卷。良久，少女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鬆開緊握的手，腳步微動，似乎是想轉過身子，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輕柔的抬起右手，指了指老槐柳上，停留在枝葉間的兩隻畫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某人說。「看，這畫眉鳥，還真是喜歡成雙成對呢。」

季清河只是安靜的聽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季清河有些受不了這有些怪異的氣氛，快速向前邁出幾步，也來到了這老槐柳下，和那少女隔着一個石桌的距離。想要說些什麼，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季清河突然的舉動讓少女略微有些吃驚，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不服輸的性子讓少女強壓下內心小小的驚慌，故作鎮定的問到：「你來我這裏做什麼，我這裏可沒有那會舞劍的漂亮女子。」

聽着少女言語中不自覺的透露出的些許委屈，季清河突然有些動容，正了正心神，很認真的回答道：「會舞劍的漂亮女子這天下間何止成千上萬，但會因為我季清河這個凡夫俗子而傷心且又叫王承央的女子，這天下間卻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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