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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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投降

秋日的長灘市，街道上的法國梧桐黃得如晚霞般絢爛，給這個小城帶來了勃勃生機。大街小巷裡三五盆菊花雖不成氣候，卻也頗有幾分情調。街道上的人，不似省城那般行色匆匆，一律悠閑自得的模樣。

鋼鐵大道旁邊的鋪面，生意不大景氣。靠近鋼鐵廠公園門口的名煙名酒店門前，聚集了很多人在樹下圍起了一圈麻將。穿得花枝招展的林子麗手裡摸着麻將子，嘴裏吐着瓜子殼兒，顯得悠閑而愜意。賈珍靜家的院子里，老爺爺老奶奶們手裡搖着蒲扇，正津津有味地嘮着東家長、西家短。

沒有人注意若曦回來了。

她穿一條舊牛仔褲搭一件長袖T恤。內心經歷了驚濤駭浪的她，顯得比往日更沉靜了。看着娘家熟悉的大板房，暗黑的樓道里堆砌的煤球舊火爐舊椅子等物什，她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酒店的大堂很華麗，地毯很精緻，可那又怎樣？一切都不如舊屋子讓她的心更能踏實安寧些。她想起了在哪本書上讀過的一句話：家鄉的空氣包治百病。

她進了母親的屋子。做飯菜的油煙，鍊鋼爐排放出來的粉塵，讓這舊屋子充滿着煙熏火燎的生活氣息。因為年代久遠，牆壁上落滿的灰塵，像是給牆壁蒙了一層黃褐色的透明絲襪。陳舊的傢具，老式的電視機，洗得發白的窗帘，母親卧房裡長年累月的藥膏氣味......這一切，安撫着她的靈魂，療愈着她千瘡百孔的心。

賈珍靜看到若曦回來，將手中沒有織完的毛衣放下。珺瑤聞訊，從書桌前樂不可支地走到跟前接過她母親手裡拎的袋子。若曦鼻子發酸，強自忍住了眼裡的淚沒有掉下來。

這段時間，珺瑤努力適應初中生活。在前兩天舉行的月考中，她以總分高出年級第二名四十多分的成績嶄露頭角，贏得了老師們的稱讚。若曦看着女兒遞過來的成績單，微笑着鼓勵女兒繼續努力。

「珺瑤，媽媽是沒有任何人脈關係幫助你的，一切得靠你自己努力讀書來改變命運。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最可靠。知道嗎？」若曦語重心長地教導。經歷過酒店事件之後，她的這句話，其實表達了更深的含義，只是不便向女兒明說。

珺瑤懂事地說：「媽，您放心。我今後一定考個好大學，不會給您丟臉的。」

「嗯，好樣的！」若曦眼睛裏閃着希望的光——珺瑤是她全部的寄託呀！看着珺瑤瘦削的臉，若曦暗自心疼，溫柔地說：「珺瑤，你的身體也是自己的。注意別太累着了，在家裡要按時吃飯。」

「嗯，我不累。」說著，珺瑤就回屋子裡繼續看書做習題去了。

若曦頗感欣慰——在這不幸的婚姻里，孩子是她唯一的驕傲！珺瑤從小懂事，學習上更是從不用她操心！

她起身去廚房給母親幫忙。賈珍靜的左手拿着一個碟子，右手從一個黑褐色的瓷壇里掏出她曬的苦瓜干、辣椒蘿卜條。蘿卜條金黃金黃的，散發出一股特有的腌菜的香味。若曦忍不住用手指捏了一根嚼起來，母女倆在廚房裡邊品嘗鹹菜邊聊起柴米油鹽瑣碎日常，聊起左右鄰居的八卦故事，最終將話題繞回到吳德厚身上。

「你學習怎樣？」賈珍靜問。

「挺好。」若曦低着頭看着地上，生怕母親知道了她經歷的可怕的那一幕。

「你和吳德厚咋整？」賈珍靜問。

「我也不知道！」若曦嘆氣。

「提起他，我就生氣。但『離婚』的話，只能氣頭上說說，千萬不能當真的。你看看周圍離婚的，最渣的男人都成了搶手貨，女人卻是越找越差。隔壁張小牛家女兒離婚了，處了兩三個對象，一個比一個條件差！樓下李四家家庭重組，夫妻倆沒有感情基礎，又各有各的孩子，更不容易相處。她結了離，離了結，都已經折騰兩三次了！」

若曦低着頭不說話，她覺得母親說的話不無道理。

「你現在三十多歲離了婚，今後找誰成家？！吳德厚打牌、脾氣大是有問題，但你看樓下院子里，誰家男人不打牌？哪個男人沒點兒脾氣沒點兒缺點？但凡事業有成、性格好、又懂得體貼的好男人，怎麼會無緣無故離婚？哪個女人會對好男人放手？單說王姨家女兒離婚，找到的新女婿倒是難得的有錢有權，但聽說這男人在外面有好幾個女人呢，她們現在也得忍着，不好意思再離第二次。」賈珍靜苦口婆心地勸。

若曦被徹底說服了。雖然她腦袋裡掠過了莫非和黎大夫，覺得他倆應該不在列舉之內的。但她清楚，那兩個男人不屬於她的世界。

「我要真離婚，就不找對象，一個人帶着珺瑤過！」若曦負氣地說，她對母親當年逼自己與莫非分手還有些耿耿於懷。

賈珍靜擦了擦眼角，連連搖頭：「你還年輕，看不到前面的路！我是馬上要死的人了，珺瑤還過幾年翅膀硬了也得飛。你一個人過什麼日子？病死了都沒有人知道呢！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糊糊塗塗一輩子很快就完了！」

母親的話讓若曦腦海里又浮現起做過的噩夢，心裏的天平也來回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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