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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自費留學
昨天(11月10日)在天津《大公報》上讀到汪敬熙先生的星期論文「自費留學萬萬不可開放」,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自己好多年來想說的話,汪先生一下子都給說出來了,他彷彿替我在心頭掃去一片積悶,驀地覺得異常輕鬆起來。倘若金聖嘆看了這文章最少也要浮上一百大白。
但是有一點汪先生說得還不到家。也許汪先生有心存點忠厚,沒有盡情地說。汪先生只說:「紈絝子弟之中不是沒有好的,不是沒有肯勤學的,不是沒有學有成績的。但是他們的大多數在外國是荒嬉遊戲,揮霍無度的。他們自己是以為這樣方顯出家中富有。然而在外國人眼裡,他們所做所為都是可以恥笑的。近些年來他們真是為國家招來恥辱!」無論誰只要親身在外國見到過這些紈絝子弟的,都會知道汪先生這些話是怎樣有含蓄而厚道了。
我自己在歐洲的一個大國里住過十年、一個大國里住過半年,也見到不少的事情。初到那個大國的首都的時候,天天在街上、飯館裏遇到的就是這些紈絝子弟,每個人都是把眼睛安置在頭頂上,上下打磨得耀眼明亮,成群結隊,招搖過市。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念哪一門學科,因為他們很少與學校發生關係。但他們的生活也並非不緊張。每天一起來就到中國飯館去。吃完早點,找幾個同志下一盤棋,閑談一下,就到了正午。午飯當然就地解決。吃完又結隊出去逛馬路看電影。晚飯再回中國飯館,吃完又出去看戲坐咖啡館或到其他他們所想去的地方。每人都少不了三「機」:照相機、無線電收音機和野雞。外國文很少有幾個通的,但也用不着。因為他們所接觸的外國人大概只有兩種:一種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同他們在一起嘴還有更重要的用處,不是用來說話的。再一種是警察。這些英雄們販賣黑錢或犯了其他別的罪,倘若逢巧父親是大使,自然可以大模大樣地掏出紅護照來嚇外國警察。其餘的就不免捉將官里去。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用不着說話,反正只要能聽懂判多少年月徒刑就可以坦然走進監獄裏去。等到出來的時候,又可以到處尤其是在中國飯館裏高談雄辯,敘述他們在獄裏的豐功偉績。據說在裏面每人必須做手工,編點什麼。他們只學上幾天,就可以教同獄的外國難友。這些外國人當然欽佩得五體投地。這樣他們就很替中國爭了些面子。旁人聽了對這些為國爭光的英雄也不免肅然起敬了。
這樣說也許有人以為太籠統了。我現在舉兩個例子。一個是一位院長的公子。我到了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裡很久了。至於在那個大都會裡做了些什麼,我不大清楚。但以後我們竟然得到一個機會同學過半年。我們差不多天天在一起吃午飯;但一直到他離開學校,我始終不知道他學哪一科。從他的談話里我知道他聽過耶穌教的神學,聽過體育原理,聽過微積分,聽過流體力學,聽過生理學,聽過法律,對這些他似乎都沒有什麼興趣。他念念難忘的只是醫學院的產科講演。他常常向我用很生動的姿態表演他在講堂上聽到的女人生產時的情形,同時複述教授的一句話:「男人無論如何英雄,無論能征服多少國家,也沒有女人生產時那種身體上和精神上的力量。」於是他也就對女人的偉大讚不絕口起來。但他也有他的偉大,在街上只要看到漂亮女人,便跟上去,百折不撓。挨了耳光,仍然是面不改色,不由得也讓我讚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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