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勇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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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揩了下長凳，望着黏在指頭上的一層黑，實在不知該如何就坐，可不等他反應過來，一旁的武藏便將他給拉了下去，人瘋瘋癲癲也就算了，怎麼一點兒眼力見都沒，都已經坐定的物部宇只能丟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了。

「唔，來點魷魚乾吧，最好再來點山泉水。」既然居酒屋裡能做魷魚面，自然也會有魷魚乾，無非是多耗些油的事，況且晚上不宜太飽，來些點心類的再合適不過。

「好嘞，您先等一會兒，菜馬上就來。」老闆穿了件夾衫短褂，裡頭卻擠着團麻布衣裳，可能漿洗時間久了，只剩下乾淨的淡藍色，除了掛在腰間的那條黑白圍裙。

「小大人，你平日里不來這些地方的吧？」武藏接過老闆遞來的茶壺，隨手拭了下杯子，將它斟滿後朝物部宇那邊舉了舉。

要怎麼描述這種味道呢？是春雨漫過青草的感覺，乾淨卻又刺鼻，在劣等的居酒屋裡顯得格格不入，正如突然造訪的物部宇一般，可事實上混合的味道讓他想要嘔吐。面對武藏的好意，他只能搖頭表示拒絕。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我向來是不喜歡當朝權貴的，除了你。」武藏說話時正將那茶壺往下放，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着實讓人懷疑說話的真實性。

「真是受寵若驚，我該謝謝你的評價嗎？我可不是什麼當朝權貴，而且像你這般知書達理的貴少爺，我也是頭一回見。」這樣的評價聽起來怪怪的，要不是他說的那句名言，或許物部宇都不知該如何接話。

「知書達理的貴少爺？你對我的評價可不怎麼樣啊！」武藏本想瞪他一眼，卻瞥見身后角落里的那桌，四五個人圍成一圈，似乎在進行着什麼邪惡交易。

「看來我們彼此的第一印象還蠻成功的，至少顛覆了對方的認知。」這已經是從牙縫裡摳出來最好的形容詞了，難不成還要捧他上天嗎？要不是因為他鬧這幺蛾子，現在早該睡着了。

「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很糟糕。」

「嗯？你是指哪一方面？亂用詞嗎？」糟糕，雖然是個很普通的詞彙，但用來說明物部宇現在的感受，已經足夠用了，可突然看武藏如此喪頹，也許這個時候並不適合刺激他。

「啊？我還以為能裝個讀書人，沒想到還是讓你給識破了。」武藏當然是在問整體，可話題突然拐了個彎，正在破壞他所營造的氛圍，或者說是在破壞他的整體印象。「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莫名其妙冒出句名言來，誰都會覺得詫異，更何況天底下那麼多偽裝，唯有這讀書人是最難扮的。」看來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子，竟想用這些來搪塞自己，要不是因為典籍的緣故，他可不想打交道。

「這還是從父親大人書房裡聽來的，沒想到半路遇上個真學究，反過來把自己給暴露了。」遠處的那桌依舊在沉默，但氣氛卻越發濃厚，武藏時不時瞟上一眼，生怕出什麼亂子。

「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你該不是想賴掉今晚的賬吧？」兩人也不過是萍水相逢，或許這並不是老友的交心，而是另有所圖，當物部宇這樣想的時候，似乎所有的一切變得合情合理。

「喂！不是吧？我都這麼深情款款了，你竟然還在想飯錢的事，看來我們兩個之間的誤會是解不開了。」

「解得開，只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什麼誤會都解得開。」他是個徹頭徹尾的俗人而已，既不想摻和今晚的宵夜，也沒有興趣在異鄉久留，只是在應付武藏強開的話題罷了，而且他甚至對此深表懷疑。

「那些典籍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武藏回頭瞄了眼後廚，似乎老闆的動靜並沒有那麼快，也不會來阻止目前的尷尬。

「唔……」現在的他遇到了瓶頸，似乎無論怎麼說都挽回不了，雖說貴少爺高他一個頭，可畢竟小他半歲，行事舉動都略顯不足，要是因此釀成什麼罪過，他可不好同平次郎先生交代。「對我來說並不是很重要，可你知道的，它們千里迢迢從異國運回，有它們要承擔的使命……」

這麼說有些魔幻，甚至有些嚇人，或許他該換些通俗易懂的詞彙，當物部宇這樣想的時候，他不自覺停了下來。而此時居酒屋的老闆端着做好的飯菜走了過來，剛好擋在二人面前，他一股腦將東西放下，順帶看了看沉默的二人，「您的飯菜齊了，請慢用。」

「吃吧，今晚我請客。」武藏拾起桌上的筷子，懟齊後埋頭便是呼嚕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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