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五道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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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沈聆。

聆聽的聆。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陰五行體質的原因，從記事起，她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沙沙……」

那些聲音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往往是某些細細碎碎的動靜，從灰暗的角落裡鑽出來的不易察覺的聲音，有的時候，聽起來就像是塑料袋摩擦過地面的聲音，有的時候聽起來就像是某個人踮着腳步走過的聲音……

小沈聆總是能聽到那樣的聲音，但每每在她與他人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得到的都是他人不以為然的訕笑。

兒時，她認為這個世上是有鬼的，而這念頭，便來自於從小與眾不同的聽力，那時候，還是小孩子的沈聆會躲在被窩裡裝睡，等那些奇怪的聲音靠近了突然打開被子，卻沒有看到想像中的「鬼怪」，久而久之，便自己也打消了「世上有鬼」的想法，認為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罷了，畢竟，人們總是會用「風聲」、「建築老化」、「鋼筋摩擦」、「心理作用」、「過於疲勞」等一系列的原因解釋某些超自然現象。

但是當沈聆真正親眼目睹了黃泉路時，她才知道，人力也有不能及的事情。

人類所探索的世界，只不過是萬千宇宙中的一角，森林這麼大，就以一片樹葉的視野蓋棺定論，實在是太過狹隘。

或許。

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佛鬼怪，只不過，人們總是選擇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這麼說，你看到你娘了？」

外婆的聲音在深夜的走廊里聽起來更加沙啞蒼白，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背靠着傾斜的椅子，抬起那雙渾濁的眼睛注視着沈聆。

「手術中」的紅色燈光微微照亮了外婆的半張臉，她的眼窩深陷，皮膚宛如蒼老的樹皮一樣褶皺，爬滿了歲月的痕迹。

在沈聆外出祭魂的時候，外婆留在醫院，等待沈凝的手術結果，按照規定，患者在進行手術的時候，手術室外必須有家屬等候，外婆便留在了醫院裏。

沈聆大致詢問了一下，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內，徐醫生曾經出來讓外婆簽署了一份《病危通知書》，原來是沈凝在手術過程中出現了顱內出血，噴出的血液染紅了大腦皮質，不過還好，徐醫生及時找到了沈凝顱內的出血的血管，止了血，幾分鐘之前，護士從手術室出來交代了一下手術進展，當前，沈凝的情況趨近穩定，顱腦修復手術繼續進行，一過性的腦出血的問題解決了。

沈聆和外婆這才都放下心來，安心等候在手術室外。

「聆娃兒，你是按照我教你的方法祭魂的嗎？看到你娘了吧。」

沈聆點了點頭，在外婆身邊坐下：「見到了，在瑞景路的十字路口。」

「看你的樣子，應該也看到黃泉路了吧。」外婆抬起手，輕輕擦過沈聆的鬢角。

沈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滿額冷汗。

看着沈聆宛如驚魂未定的落水小貓的樣子，外婆心中也不免自責，但是這也是當前唯一能夠拯救自己另一個外孫女的辦法，而且，陰廚的責任，總是要有人來扛，否則，全族都將不得善終。

「對，我看到了……有一條很長的血河……裏面好像有很多人……河裡有很多手，還有鬼臉……整個天空都是紅色的雲，路燈也全都變成了熒光的綠色，我周圍好多紙錢……我好像，還聽到了有人在哭……」

「那便是黃泉路。」外婆點了點頭，「你聽到的聲音，是那些哭喪的聲音，冥冥之中傳到了黃泉路上。因為你的陽壽未盡，在你進入黃泉路之後，來自陽間的紙錢便通過你送到了黃泉路，那些紙錢是給上路的人的，他們到望鄉關的時候，要打點鬼差。」

「後來我還見到了媽媽……她看起來渾身都是血……」

「你見到的，將是死者生前最後的樣子，你媽媽是車禍走的，她自然……唉，好孩子，你受苦了，我是我本來也沒有想讓你這麼早接任陰廚的，但你娘出事，你妹妹生死未卜，只有你，才能救你妹妹。」外婆說著，低下頭看了一眼沈聆手腕上帶着的紅繩，那條繩子比起白天的時候看起來更加鮮紅，就像是獻血凝固在上面的顏色，甚至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

但忽然，外婆注意到了手鏈上似乎纏着一縷似有若無的寒氣，她皺起眉頭，抬眼看向了沈聆。

「你老實告訴我，祭魂過程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沈聆訝異地看着外婆，沒想到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家居然感覺這麼敏銳，她原是擔心老人家擔心，因此隱瞞了惡鬼纏身的事情，現在看來，已經瞞不住了。

沈聆吞吞吐吐地坦白：「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出來的人好像不是媽媽……我感覺那個人更像是女鬼，像恐怖片里的那種，她趴着我的肩膀，脖子都斷了大半個，耷拉在我肩膀上，她跟我說她是我媽媽，但是她跟我說的話早就超過三句話了……我覺得那個人不是我媽媽，她還讓我去陪她……而且她渾身很臭，都是血的味道，在她出現的時候，一股血霧圍着我。」

沈聆用手比劃著，語言還是太過蒼白，無法描述當時場景的驚悚。

聞言，外婆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去：「後來呢？」

「後來……後來好像不知道哪裡出現了一道金光，罩着我，那個女鬼就消失了，再後來，我就在鏡子里看到媽媽了……」

「孩子啊……你遇到的，應該是厲鬼。」外婆眼眸變得深邃，表情十分嚴肅。

「厲鬼？」沈聆一驚。

外婆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有的亡魂死後能夠在鬼差的引導下，及時投胎轉世輪迴，但是有的鬼因為心有不甘或是怨氣太重，無法投胎，彌留在世間，久而久之，吸收了日月精華，就成為了厲鬼……在台灣或者是閩南等地方，這些厲鬼又被稱為『有應公』，甚至有的人會祭祀有應公，供奉有應公，希望鬼能夠實現他們的願望，而接受祭祀的厲鬼將更加猖獗，成為陰神一樣的存在，它們不但會挾持其他的鬼魂，甚至還會企圖吸收活人的生魂，強大自己的力量。」

沈聆驚訝地聽着外婆的描述，那是一個自己從未了解過的世界，有許多自己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而現在，外婆幫她撕開了一個通往那個世界的口子，她從那細小的裂口裡窺探到了一點另一個世界的詭秘，只是一點點，便感覺渾身惡寒。

「今天晚上，你能平安回來，怕是有高人相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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