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欣慰

時光在屋檐瓦縫中悄悄溜走，轉眼就到了陸頤蹊回都的日子。

陸家闔府起了個大早，府里不說扮得張燈結綵，卻也好好收拾了一番，至少窗明幾淨，花樹有型，春日裏瘋長的野草和樹木，全都迎來了修剪。

家裡的主子全都穿上最莊重的衣裳，到了那日，天還未亮時，她們便起來了，乘着馬車到城門口等着，凱旋的騎兵回到晏城時，會穿過城門，一直到皇宮前殿。

雖然還很早，但大路兩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百姓，還有挑着擔賣燒餅果子的，這個時候晏朝打了一場難得的勝仗，無論對於百姓還是官兵，都是精神上的極大振奮。

晏朝並非無藥可救，至少年輕一代有能夠站出來的將軍，有這麼多□□的士兵。江山代有人才出，晏朝的氣數也就能再延數百年。

城門打開，浩浩蕩蕩的騎兵隊伍映入眼帘，打頭的幾人身披金甲，肩上披着紅斗篷，在風中獵獵飛舞的旗幟像火一樣。

淑寧一眼就看到打頭的陸頤蹊，他瘦了些，也黑了些，但至少看上去健康，人身體好好的，就是最好的情況了。

陸頤蹊馭着高頭大馬在家人身邊停下來，他矯健地躍下馬，看着打頭的陸夫人，剛毅的臉龐抽動了一瞬，眼含淚光。

母子相對兩兩無言，陸夫人拿手帕擦了擦眼淚，而後一把將身披甲胄的兒子抱住。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陸夫人含糊不清地念着，所有的喜悅和思念都只化作這一句話。

陸頤蹊臉上鬍子拉渣，看上去比在家糙了不止一點，他明亮的眼睛像一片潮濕的湖泊，但眼眶牢牢框住，不讓淚水落下。

淑寧站在稍後一點的地方，陸清兮上前一步站在陸夫人身邊，也感爾落淚，她說：「我就知道我大哥是最厲害的。」

在場的百姓聲音嘈雜而洪亮，他們叫着陸頤蹊的名字，喊他陸將軍，而後是「打敗殷佢！」「把蠻子從我們的土地上趕出去！」「天佑大晏，萬壽無疆！」……

淑寧覺得她的心也變得柔軟而潮濕，聽着現場層層疊疊的聲音，她突然覺得，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人臣子為之拼搏的動力嗎？

但這是城門口，來來去去的人和車馬本就不少，不可佔道太長時間，何況陸頤蹊回都的任務不少，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面聖。

淑寧和他對視，陸頤蹊看着數月未見的妻子，見她還是往日的樣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淑寧也嘴角含笑。有情人重逢，只是一眼，便好似能敵千言萬語。

陸頤蹊沒再耽誤，他最後拍拍陸頤時的肩膀，轉身上馬，沿着大道往皇宮的方向去。

陸家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陸夫人不住地拿手帕拭淚，平復心情，陸清兮攀折親娘的手臂，遙遙望向軍隊遠去的方向。

軍隊還在往裡走，數千馬匹踏在路上，卻連一點兒灰塵都未激起，為了迎接他們回來，早有人將大道仔仔細細地打掃過數遍。

等這支隊伍全部進入晏城，圍觀的百姓各自散去，陸家人才上了馬車回陸府區。

如往常一樣，淑寧與陸夫人，陸清兮同乘一輛車，陸夫人陰霾了許多天的臉上總算是重新露出笑容，淑寧知道她這段時間總是不安心，本來就瘦小的人，現在看着就更伶仃了。

偏偏她心裏都是兒子的事，不是操心這個就是操心那個，總也得不了安心。

坐在微微搖晃的寬大馬車裡，陸夫人有點感嘆地說：「攘陸瘦了，不過我看着，也精神了許多，在戰場上鍛煉過，看上去到底是不一樣。」

陸清兮依偎在母親身邊，笑着附和她：「這下好了，娘不用再總是擔心哥哥了，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是最能幹的，一上戰場就□□，幾個將軍初次上戰場能做到呢？」

「像他爹。」陸夫人說。

淑寧沉默地聽着，不發一言。對她來說，陸頤蹊能平平安安回來，就已經滿足了，至於軍功和其他的虛名，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

淑寧在宮中生活了許多年，眼見孟帝寵愛過許許多多妃嬪，帝王的喜歡如同陽光下的泡沫，不知何時就會消散無蹤。

所以，什麼都是虛的，只有人好好的是最實在的。

不知道父皇把夫君叫去，會不會直接同他商量陸老將軍的事情，按理說，在這喜慶的日子談這件事其實不太合適……淑寧有些出神地想。

她坐在馬車裡想事情，陸夫人和陸清兮不知道說到了什麼話題，突然轉向她，陸夫人囑咐道：「攘陸在外面打仗的時候，肯定吃住都不好，他既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記得吩咐小廚房，給他加加餐，爭取下次離家之前身上有些肉。」

淑寧點頭，這件事不需要陸夫人囑咐，她心裏有數。

陸夫人想了想，又說：「他今天是回來了，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要去邊境，我從前從未介入過你們房中的事，現在卻忍不住想說兩句……你要把握好時機，儘快懷上孩子才好，不然，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淑寧和陸頤蹊成親，滿打滿算差不多也有兩年，兩年都沒有一點兒孩子的消息，這對小夫妻也一點都不着急，陸夫人隱隱感到不妙和心焦。

她卻不知道，淑寧和陸頤蹊做了許多避孕的措施，甚至在每個月最容易懷孕的那幾天，他們很少同房。

陸頤蹊習武，在這方面本就節制，淑寧一貫含蓄，對此事也不熱衷。

兩人避而不孕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幾年晏朝的邊境不太平，戰役的勝負也逐漸不由他們決定，陸頤蹊覺得自己隨時可能隨父上戰場，不希望在這種不安定的情況下迎來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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