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道德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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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平村的村民們陷入了一種道德困境。

上平村主要有兩大姓，一姓是周，一姓是高。大約一百年前，高家先到了上平村；又過了二三十年，闖關東的周家才到了上平村。兩姓在上平村互相通婚，繁衍生息，幾代後才有了上平村如今的繁茂。

大約是在七八年前，一家周姓人家的兒子周延與一戶高姓人家的女兒高樂樂，訂了婚。與關里的禮教嚴格不同，海州這個地方民風開放，訂了婚的男女別說見面，就是相約出去遊玩也沒人說什麼。

周延和高樂樂雖是父母之命，但由於從小一起玩到大，早就互有好感。訂婚後，熱戀中的二人經常一起去醫巫閭山裡玩。

六年前夏天的一天，兩人與往日一樣，跟家裡打了個招呼，就又出去玩了。結果，這一走，就沒了音信。村裡人急壞了，組織人手去山裡找了一個來月。後來周家的一個常與周延一起玩的小夥子，從一座斷崖上找到了一隻滿是血的鞋子。大家看到鞋子，心涼了一半，但還是抱着希望，繞路下了山，又從山下找打了一個銀鐲子。鐲子是周延給高樂樂的聘禮，後面還刻了二人的名字。這鐲子高樂樂洗澡睡覺都不離身。

至此村裡人算是死了心。想是周延與高樂樂在山裡遇到了猛獸，慌不擇路逃到了斷崖，走投無路下被猛獸連骨頭都一起嚼了。

兩家人看着兒女的遺物，悲痛欲絕，為孩子辦了喪事。雖然這事兒成了家人心中一道傷疤，但日子還是那麼繼續的過了下去。直到一年後，高樂樂竟然活着回來了。不僅活着，還懷了身孕。

原來，周延與高樂樂那次出去遊玩時，在醫巫閭山裡碰到了一隊日本兵。日本兵見到二人，一句話都沒問，就開槍。兩人都是山裡長大的，手腳靈活，躲過了最初幾槍後，撒腿就跑。可惜慌不擇路，跑到了斷崖。

周延為了保護高樂樂，當胸挨了一槍，頓時血流如注，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高樂樂見無路可逃，情郎又眼見着沒了氣息，萬念俱灰下，她一咬牙跳了山崖。

許是命不該絕，許是上天有眼，崖下樹木茂密，她跳下去之後，卡在了一棵樹上。雖受傷昏了過去，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等她再醒來時，發現自己竟到了土匪的老巢，做了土匪的壓寨夫人。她本想一死了之，但又怕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村裡人永遠不知道她和周延的遭遇，便咬牙忍辱活了下來。

高樂樂忍辱偷生了一年。直到最近，土匪見她肚子大了起來，為了讓她順利生產，經常放她出去溜達。她找到一個空檔，逃回了家裡。

給村裡人講完她與周延的遭遇後，高樂樂就找了個沒人的時候服毒了。死前她曾告訴家人，她並不是因為被土匪糟蹋了才去尋死，她是捨不得周延一個人在下面孤單。

肝腸寸斷的高家人把女兒與周延衣服合葬了。兩家人也如親家一樣走動，年節禮節全都沒差過。

此後的幾年裡，世事雖幾番變換，但上平村這個山裡的小村子，卻過的很平靜。直到兩個多月前，暑氣最盛的時候，在大家眼裡死了六年的周延突然回到了上平村。

周延是被公安局送回來的。據送他回家的公安說，有人看到周延半夜赤身裸體的在海州城裡閑逛，便報了公安。也是湊巧，公安局新招的人里有之前做貨郎的，跑村竄鎮，記性還好。周延之前幾次從貨郎公安那裡給高樂樂買過東西，雖然周延造的不像人樣，但貨郎公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沒人知道這六年間周延去了哪？經歷了什麼？但他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已經痴傻了。問他什麼都沒反應，打他也不會躲，除了會吃喝拉撒外，周延竟已經失去了人類所有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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