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北君回到書房時,窗外又下起了雨。雨絲細密如織,敲打在青瓦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無數雙無形的手在輕輕叩擊着窗欞。燭火在銅燈里搖曳,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牆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
他解下腰間佩刀琵琶淚,刀鞘上凝結的水珠滾落,在燭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這把跟隨他征戰多年的寶刀,刀柄上纏繞的鮫綃早已被鮮血浸透成暗紅色。他用這把刀保護了很多人,可是那一次卻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妻子。
"先生。"衞子歇站在門外,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其中的急切,"北境密信。"
他緩過神來,他知道,自己故去的妻子也不希望自己一直沉浸在傷痛之中,已經過去五年了,他還有他自己必須要做的事,他不能停在這裏。
「再等等吧,就快了。」年近四旬的虞王閉着眼睛說道。
溫北君接過那封火漆封緘的信箋,指尖觸到信紙時微微一滯——紙面冰涼刺骨,帶着北地特有的寒氣,彷彿還殘留着塞外風雪的凜冽。他拆開火漆時,封蠟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脆。
展開的信紙上,墨跡在燭光下泛着淡淡的鐵鏽色,那是摻了硃砂的特製墨水,遇水不化。
"北狄王庭內亂,三王子阿史那賀魯弒父自立。賀魯已集結八部鐵騎,號稱十萬之眾。"
溫北君眸光一沉,燭火在他眼中跳動,映出一片肅殺之色。阿史那賀魯,那個曾在黑水河畔與他交過手的北狄王子,當年那一戰,賀魯被他斬落馬下,卻在親衞拚死相護下逃出生天。如今這條漏網之魚,竟已登上王位。
"先生,要回信嗎?"衞子歇低聲問道,聲音裡帶着壓抑的憤怒。
溫北君將信紙湊近燭火,火舌舔舐紙角的瞬間,他彷彿又看見黑水河畔的衝天火光。信紙化作灰燼,飄落在青銅獸爐中。
"不必。"他抬眸望向窗外雨幕,雨水順着屋檐滴落,在石階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傳令北境守軍,撤去烽燧崗哨,打開糧倉。"
衞子歇瞳孔驟縮:"先生!北狄人兇殘成性,若放任他們南下,怕是百姓危機啊......"
"兇殘?"溫北君冷笑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紋路,"賀魯比誰都清楚,北狄的鐵騎再快,也快不過齊國的弩箭。"他轉身望向牆上懸掛的九州輿圖,手指在齊國北境重重一點,"凌丕不是想看我魏國低頭嗎?那我就讓他看看,北狄的彎刀,到底會砍向誰的脖子。"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溫鳶在鳳台設宴,邀溫北君入宮一敘。
鳳台臨太液池而建,九曲迴廊上垂着月白色的輕紗,晨風拂過時如流雲舒捲。池中睡蓮初綻,粉白的花瓣上還沾着晨露,在朝陽下晶瑩剔透。
溫鳶一襲天水碧的素紗長裙,發間只簪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白玉蘭,耳垂上一對明珠輕輕搖曳。這般素凈打扮,比起昨日朝堂上雍容華貴的皇后,倒更像未出閣時的溫家大小姐。
"叔父。"她親手為溫北君斟茶,皓腕上的翡翠鐲子碰在青瓷茶壺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茶湯澄澈,映出她眉間一點硃砂,"昨夜陛下回宮後,輾轉難眠,三更時分還起身批閱奏章。"
溫北君接過茶盞,白瓷襯得他手指修長如玉。茶麵泛起細微的漣漪,倒映出他冷峻的眉眼:"陛下年輕,難免思慮過重。"
溫鳶搖頭,指尖輕輕劃過案几上的纏枝紋:"不是憂慮,是憤怒。"她抬眸,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如刀的光芒,"賈文羽離宮前,曾私下對陛下說......"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虞王若安分守己,或可頤養天年。''''"
溫北君指尖一頓,茶麵漣漪驟起。他忽然輕笑出聲,笑聲裡帶着幾分譏誚:"凌丕倒是體貼,知道我人到中年,放我回家休息呢。"
"叔父!"溫鳶急道,"他們這是要逼您交出兵權!"
"我知道。"溫北君將茶一飲而盡,茶香在唇齒間蔓延,"但他不敢明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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