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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的隊伍在風雪中蠕動,如同一條瀕死的黑色蜈蚣。擔架上的李長天和阿木,成了這條蜈蚣身上最沉重的兩節甲殼。積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伴隨着粗重的喘息和擔架桿不堪重負的呻吟。士兵們輪流抬扛,麻木的臉上汗水混着雪水,結成冰碴,又被體溫融化,留下骯髒的痕迹。沉默是唯一的語言,只有風雪在耳邊呼嘯,如同亡魂的嗚咽。
柳紅袖走在擔架旁,目光沉沉地落在李長天臉上。他依舊無聲無息,臉色在寒風中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青白,嘴唇乾裂發紫,只有鼻翼間極其微弱、時斷時續的氣息,證明這具殘軀尚未徹底歸於塵土。每一次擔架的顛簸,都讓柳紅袖的心懸起,生怕那點微弱的氣息就此斷絕。這不是對領袖的關切,而是背負着「過往」與「罪孽」的重擔,無法輕易卸下的沉重。
阿木在另一副擔架上發出斷續的痛苦呻吟。他手臂上的灰敗並未擴散,但也未見好轉,包紮的布條滲出淡淡的黃水,在嚴寒中迅速凍結。他時而清醒,時而昏沉,清醒時那雙眼睛不再死寂,而是充滿了冰冷的戒備和毫不掩飾的恨意,死死盯着李長天擔架的方向。喂他水或一點點磨碎的凍肉乾時,他如同受傷的幼獸,緊抿着嘴,充滿敵意地抗拒。柳紅袖只能強硬地掰開他的嘴,用粗糙的手指將食物塞進去,動作帶着不容置疑的疲憊和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母性的強硬。
「紅姐…糧食…快見底了。」
刀疤老兵湊近,聲音嘶啞,帶着巨大的憂慮,將最後半塊硬得像石頭的奶疙瘩遞給她。
柳紅袖接過,掂了掂那微不足道的分量,又看了看疲憊不堪、眼神麻木中帶着一絲期盼望着她的士兵們,最後目光落在兩個擔架上。她沉默地將奶疙瘩掰成極小的碎塊,一半分給抬擔架的士兵,另一半,她自己只抿了一小口,將剩下的大部分再次掰開,小心翼翼地塞進李長天和阿木乾裂的唇縫裡。阿木依舊抗拒地扭開頭,碎屑沾在嘴角。
「省着點力氣罵吧,有力氣恨,就還有力氣活下去。」柳紅袖的聲音在風雪中異常平靜,用指尖將碎屑抹進他嘴裏。阿木惡狠狠地瞪着她,最終喉結滾動,將那點帶着沙礫感的「食物」咽了下去。他眼中燃燒的恨意,似乎成了支撐他活下去的另一股力量。
入夜,隊伍在背風的山坳里停下,找不到任何遮蔽。士兵們擠在一起,用僅存的破舊皮毛互相覆蓋取暖,如同瑟瑟發抖的羊群。柳紅袖獨自守在兩個擔架旁,用身體盡量為他們遮擋刺骨的寒風。她望着墨汁般濃黑的夜空,聽着士兵們因寒冷和飢餓發出的壓抑呻吟,感受着擔架上兩人微弱的氣息…一種巨大的、幾乎將她壓垮的疲憊和孤獨感洶湧而來。破廟的篝火、均田令頒佈時的歡呼、泰山封禪的輝煌…這些畫面在絕對的寒冷與黑暗中,顯得如此遙遠而虛幻,如同上輩子的一場大夢。斷指處的疼痛在寒冷中變得尖銳而真實,提醒着她此刻肩負的是什麼——不是理想,只是生存,是帶着這些殘破的生命,走出這片白色的地獄。
第二天,風雪更急。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狂風捲起地上的積雪,形成一片片迷濛的白色帷幕,能見度極低。隊伍在沒膝的深雪中跋涉,速度慢如蝸牛。絕望的氣息如同瘟疫般在士兵中蔓延。有人開始低聲抱怨,麻木的眼神中透出野獸般的凶光,目光不時掃向那兩副沉重的擔架。
「紅姐…實在…實在走不動了…」
一個抬着李長天擔架前杠的年輕士兵腳下一軟,撲倒在雪地里,帶着擔架猛地傾斜。柳紅袖眼疾手快,撲上去死死托住擔架一角,才避免李長天被掀翻在地。那士兵趴在雪裡,崩潰地哭嚎起來:「帶着兩個死人…我們…我們都會死在這兒的!扔了吧!紅姐!求求你!」
「閉嘴!」
刀疤老兵怒吼一聲,一腳踹在那士兵身上,自己也累得直喘粗氣,但他看向柳紅袖的眼神也充滿了動搖和祈求,「紅姐…不是兄弟們心狠…是…是真沒活路了!這風雪…這路…看不到頭啊!」
柳紅袖死死托着擔架,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寒風如同刀子刮在臉上,士兵們絕望的哭嚎和動搖的眼神像冰錐刺進心裏。她看着擔架上李長天毫無生氣的臉,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幾乎要將她吞噬。堅持?還是放棄?放棄哪一個?放棄這象徵著沉重過往的「罪孽」,還是放棄那代表最後人性的「機會」?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意味着她剛剛拾起的、支撐她走到現在的信念的徹底崩塌。
就在這絕望的死寂幾乎要壓垮所有人意志的瞬間——
「看!腳印!前面有腳印!」
一個在隊伍外圍警戒的士兵突然嘶聲大喊,聲音因激動而變調!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的風雪幕布中,在一片相對開闊的雪坡上,赫然出現了一串清晰的、**人類的腳印**!那腳印深而有力,排列整齊,顯然屬於一支訓練有素、人數不少的隊伍!而且,腳印的方向,與他們南行的方向幾乎一致!更重要的是,這些腳印還很**新鮮**!未被剛落下的積雪完全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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