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暑氣蒸人,窗外的蟬鳴密如織網,一聲緊似一聲,撞在玻璃窗上,恰似鹽粒簌簌而落,無端惹人心緒煩亂。
雲邸宮3801的屋內,空氣仿若凝住,蘇雨煙的目光牢牢黏在傅景爍的側臉上。他那修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恰似工筆畫里細膩描繪的翎羽,輕柔地落在准考證號的數字鍵上。
老式座鐘的流金鐘擺悠悠晃着,「滴答,滴答」,似是在細數着這三百一十九個日夜,將往昔的晨昏都悄然揉碎在墨水瓶里,暈染出一片濃稠的過往。
傅景爍的手指微微發顫,每鍵入一位身份證號,都好似在與過往的三百一十九個日子對話。
隨後,他的目光緊緊鎖住驗證碼,那看似無序的字符,此刻卻如命運的密碼。輸完最後一位,他停頓片刻,彷彿在積蓄勇氣,隨後毅然點擊「查詢」。
剎那間,屏幕光芒驟起,亮得驚心,仿若破曉的曙光,又似命運的閃電。傅景爍的喉結劇烈滾動,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頭。
那七百零二分的藍光,冷冽而奪目,映在蘇雨煙月白的棉麻衫上,洇出的紋路恰似北宋汝窯瓷上的冰裂紋,透着絲絲寒意,卻又美得驚心動魄。
而那老式座鐘的鎏金鐘擺,依舊不慌不忙地晃着,仿若一位洞悉世事的智者,無聲見證着這決定命運的一刻。
「成了……」傅景爍的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哽咽,仿若破碎的古玉,每一絲裂紋都牽扯着往昔的艱辛與此刻的狂喜。
他將蘇雨煙緊緊擁入懷中,那力度,彷彿要將這三百一十九個懸着心的日夜,都融入彼此的靈魂深處,化作一生的羈絆。
蘇雨煙尚未回神,已被擁入浸透松煙墨香的懷抱,少年白襯衫袖口的鉑金扣硌得她發疼。淚是悄無聲落的,墜在她肩頭的棉麻衣衫上,晶瑩剔透,倒比傅家祠堂供着的夜明珠還亮堂。上一次見他落淚,還是二月的寒夜。
蘇城老宅的銅門環猶在眼前晃,他的髮絲被肆虐的狂風肆意糾纏,凌亂地散落在額頭,護目鏡矇著霧氣如隔世的琉璃盞,口罩被呼出的熱氣和淚水洇濕,未乾的淚痕在月光下泛着汝窯天青釉的幽光,卻執意用愛替她抵消現實的殘酷。
鎏金自鳴鐘擺晃碎滿室光影,那些秉燭的夜忽然鮮活如案頭未乾的墨跡:傅景爍披着月白杭綢寢衣在黃花梨書案前背誦《離騷》,案旁black
ivory
coffee的裊裊霧氣結成她發梢清瑩珠絡;蘇雨煙握着他贈的萬寶龍定製鋼筆,在歷年高考真題集批註間勾出連理枝似的紅痕;深夜檯燈的暖光,在他們並肩的背影上投入並蒂蓮紋……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瞬間撕破了這濃稠的寂靜。傅景爍正用蜀錦帕拭過眼尾。
接起電話的瞬間,他脊背陡然挺直,身姿如蒼松般挺拔堅毅,恰似多年前在擊劍比賽奪冠後,面對鏡頭接受採訪時的傲然姿態,輕聲喚道:「母親。」
世家公子自幼被雕琢出的端方儀態,再度嚴絲合縫地嵌回他的骨縫之中。若不是那蜀錦帕上已然洇濕的蘭草圖案,任誰都難以察覺他方才那片刻的情緒失控。
傅太太那邊傳來翡翠鐲子碰擊紅木桌面的脆響,「景爍啊……」尾音像浸了水的綢緞,沉甸甸地往下墜,背景音里隱約有洗牌的嘩啦聲,想來是正與一眾太太們在牌局上聯絡感情。
「七百零二。」傅景爍的喉結動了動,望着蘇雨煙俯身拾蜀錦帕的側影,那側影恰似一幅婉約的工筆畫,美得讓他移不開眼。
聽筒里傳來一聲細微的青瓷蓋碗輕叩的脆響,叮噹的歡喜潑了一地,接着是衣料窸窣的摩擦聲——傅太太大概從牌桌起身走到了廊下。
蘇雨煙的視線落在傅景爍青筋微凸的手背上,陽光透過落地窗在他指節投下斑駁光影,骨節泛着缺氧般的青白——就像二月里那個寒夜,他攥緊蘇城老宅的銅門環,無名指根處結的繭到現在還沒褪,在手機冷光下泛着粗糲的啞光。
「該續一續祠堂的萬世燈了。」傅太太的聲音浸着雨前龍井的溫潤,「你這孩子,倒比你父親當年還多考了十二分。」
暮色爬上博古架的間隙,兩團影子在波斯地毯上絞成解不開的同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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