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河神娶妻（5） 凡我土地，言出必行。……

如今是個凡事講求科學依據的和平年代，即便發生難以預料的災禍，人們也不會再將希望和未來寄託於虛無縹緲的鬼神身上。

但放在缺衣少食，霍亂橫行的過去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在無法抵禦的天災面前。

人們愈發信奉神明，甚至開始美化、自我洗腦，以嫁新娘、選送童男童女這樣討好的方式，祈求上蒼莫再降罪於他們。

其中，與河、女人有關，最為典型的莫過於「河神娶妻」。

常見於水患發生時。由神巫擇定黃道吉日，送妙齡待嫁女子與所謂的「河神」，美其名曰為河神娶妻，實則就是將女子推進湍急的河流中活活溺死。

認為溺死，代表河神收下他們選送的「新娘」，才不會繼續降下懲罰。

那些坐壁旁觀、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更是理所當然地宣揚，這麼做是為了大家好。

要接受、要認命，一旦反抗惹怒了河神，後果不堪設想。

這樣的話，說多了也就麻木了，久而久之，只剩祭台上的少女無助掙扎。

她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要為了所謂的「大義」赴死，又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怨氣橫生化為鬼，恨意此消彼長。

謝無意沉聲嘆氣，回到正事上：「要能找到有關河神祭祀方面的資料，這兩隻女鬼的身份也就大白了。」

從前是不知道，所以任之放之，現在知道她們可能在水底待了幾十甚至上百年，哪怕是念着其中一隻救過他這份恩情，也該放她們自由。

可這麼多村志，他一個人……

目光落到樓梯口的人身上，謝無意眼珠一轉，清了清嗓音柔聲問：「碗洗好了？」

姜塵：「還有兩隻盤子。」

謝無意晃動手裡的村志冊，笑地牙不見眼：「那，幫個忙？」

「好。」姜塵點點頭，洗完碗了再上來。

走近，瞧見謝無意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瞳仁一瞬緊縮，臉不可控地白下去兩分：「眼睛……不好么？」

謝無意快速翻完一年份的村志，順手放到右邊，頭都沒抬去拿下一本，道：「沒多大事，就是有點見不了強光。」

姜塵沒再出聲，翻看着村志冊，偶爾瞥兩眼那雙眼睛，不等被人察覺又立刻收回視線。

***

兩點過後，偏西的太陽從半拉的窗帘外溜進來，落到書桌，一路延伸至東側一排書架上。

閣樓里，除了輕微翻動書頁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

比起謝無意，姜塵要翻地格外細緻，不止於尋找祭祀，更是將整座村子的發展史看遍。

也正是這份心血來潮，叫他在記載的特大水災事件後發現了一行小字：

何家三郎自送女與河神。

姜塵：「找到了，這該是最近……」

他手點在上面，偏過頭就看見謝無意腦袋一點一點的，即將磕到桌上。

也難怪，早上剛落了水，又馬不停蹄地查資料，該是累壞了。

姜塵放下村志伸手覆在他後腦，柔和的靈力自指尖緩緩溢出，食指勾下那副黑框眼鏡，掌心扶着謝無意半邊臉整到手臂上。

做完這一切抽出手，劃過白嫩的耳垂，輕輕捏了兩下。

「阿意——」

綿綿尾聲盡數散落在春日暖陽中。

謝無意這一覺睡得極沉。直至天黑，抻了抻身體抬起腦袋，支手托着半邊臉緩緩睜開眼，隨手拉過左手邊一冊村志，生無可戀地繼續翻。

翻着翻着，眼裡乍起一絲亮光，猛地帶倒椅子站起身。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謝無意蹬蹬幾步下樓，衝到廚房，舉起村志指向水災事件後的一行小字，激動不已：「何氏送女祭祀河神，你看，我找到了！」

姜塵手握兩根胡蘿卜準備做晚飯，低頭仔仔細細看完，跟着彎了嘴角：「真是太好了，加個餐慶祝一下？」

謝無意正在興頭上，揚手一揮：「加餐加餐！把今天買的牛肉做了。」

吃完晚飯，心滿意足地打上幾個飽嗝，謝無意轉頭又去閣樓。

概因下午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精力格外充沛，注意力也更集中，和姜塵兩人花了半夜時間，成功找出所有以「河神娶妻」名義進行的祭祀。

共計46起，最近也是最後一次祭祀，便是剛開始找到的「何家三郎自送女與河神」，距今136年，而最早的，卻可追溯到雲水村建村後六十年。

起初的激動興奮褪去，面對攤開的這一本本村志冊，謝無意沉默許久。

姜塵：「阿意——」

啪！

謝無意忽然抬手用力拍自己的臉，故作輕鬆道：「那兩隻女鬼就出自這46人當中。」

……46個人，到底誰才是呢？

他總不能拿着名冊跑到岸邊，一個個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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