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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一瞧,卻見一條扁扁的尾巴水草般搖曳着,而與之相連的身體,卻隱沒在濤濤浪花下。
一時看不出是個什麼物種,像魚又細長了些,像蛇又長了尾鰭,那尾鰭扇子一般張開,色澤黑亮如珍珠,折射着五彩斑斕的光。
「這是什麼?」我問桑染。
桑染目光追隨着我,卻不接茬,他嘴巴里包了個燙嘴的山芋一般吞吞吐吐,像是在努力說著什麼難以啟齒的話。
「阿櫻,其實……我喜歡……」
「噓!」
我連忙制止,生怕他聲音太大驚跑那東西,腳踩住尾鰭的腳稍稍發力,手中捻出個焰火符,向下打去。
除了壁虎,幾乎任何物種都護尾巴,這東西吃了疼,尾巴又被困住,定會回過頭攻擊我的腳,如是我便可守株待兔,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之勢,摁住它腦袋,摳住它的鰓,拖上岸來個弓魚大綁,順便辨認一下這是不是黑泥鰍成了精。
誠如我所願,也誠如我所做,沉在水底那「泥鰍」卻巋然不動,沒能將頭撲過來被我當場擒獲。
難道是個死的?
我乾脆上手,揪住尾巴向外扯,那尾巴居然有彈性,被我抻長揉扁,依然遙遙未見腦袋露出來。
不過經過我這一番動靜,桑然已然忘記了方才的糾結,他半張着嘴看着我為老不尊的所為,似有些無奈。
還帶着一丟丟委屈。
怎麼還有情緒了,我來不及思量,扯不動那尾巴,便喊他來幫忙。
「桑染,快搭把手,這裏有條大魚,逮了回去給你煲魚湯!」
桑染鼻尖動了動,不知為何轉過頭向下游看去,目光隨之警惕起來。
安康河在不遠處繞了個彎,急湍的水流衝出個半圓形的深窩,岸邊樹影投下,顯得那水色黯淡無光。
風伴着水草的氣息吹得我一身熱汗都涼透,粼粼水面起伏不定,看不出任何異樣。
桑染卻將背上的弓箭撐開,瞄向樹蔭底下。
河水在腳邊刷刷流過,手中的尾巴倏而滑脫消失不見。
我揉了揉眼,不知為何,就在方才那一瞬,樹影下那片河水顏色好像深重了些,朦朧顯出個黑黢黢的影子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若是個房子般的龐然大物,尾巴怎可能如此……娘炮?
然而心裏還是突突打起鼓來,未明物種,探不清妖氣,百倍於我的體型,被我燙過尾巴……
走為上策。
我給桑染打手勢,想要腳底抹油,剛邁開第一步,下遊河水瞬間倒灌,撞上奔流而下的浪頭,倏而堆積成一道三人高的水牆,向我倒來。
「阿櫻,小心。」
我聽見桑染一聲大喊,他撲過來想拉住我,指尖剛碰到一起,便被大浪推散。
天搖地動,我被悶進水裡,順着水流絞進旋渦,先來三個後空翻外加轉體十周半,直轉得我意識迷離七竅生煙,差點沒憋住氣。
暗流將我吸進河底,光線陡然黯淡,我似墜入幽怨的夜色中,幾個明晃晃的月亮從地底慢慢升起,或圓或缺,成雙成對,游移不定。
再仔細一看,嚯,這哪裡是什麼月亮,這是漫天的豎瞳圓眸黃金眼。
平平無奇的安康河底下竟然藏龍卧虎,住着一窩低調的水怪。
這些水怪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骨骼嶙峋,身粗如樹,乍一看像蛇,卻比蛇多出幾根支棱的麟角,一身鱗片如黑色的苔蘚,掛着不知幾萬年的灰塵,與周圍石壁渾然一體。
他們身軀交疊,大多正在沉睡,偶有幾隻睜開眼,神情懨懨彷彿沒有靈魂,唯有離我最近的那個兇巴巴瞪着眼,一副美夢被人驚醒的懊惱。
瞪了我一會兒,也不知腦瓜中想到了什麼,忽就貓捉耗子一般張嘴一吹,攪動起水流來。
便似風打着旋吹起落葉,又將我囫圇顛倒十幾圈。
丫就是故意的。
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完全失去陸地優勢,忙不迭滾了又滾,將將祭出個辟水決解決了呼吸困難,便不得不滑向某張饕餮大口。
那嘴裂十足寬大,幾乎貫穿整個腦袋,倏一張開,便似時空破了個巨大的裂口,要將我吸到另一個世界去。
做人做神仙,乃至草木,我都是不通水性那一掛,被耍弄得毫無招架之力,不禁怒火熾燃。
罷了,死便死,□□的消亡而已,但升天之前,看姑奶奶我不敲掉你一顆大牙!
我卯足了力氣,將身體蜷縮起來,藉着急速的水流向下衝去,在將要被它納入口中之時奮力一蹬,正踢在它一顆尖牙之上。
尖牙發出一聲鈍響,卻並沒有折斷,水怪沒防備,疼得臉都扭曲了,眼一擠脖一縮,閃到了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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