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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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高國際事務議庭辦公大樓闊步走出的薩坦，一改剛才在會場裏面與龐古針鋒相對的憤怒與高傲神態，瞬間就展現出了一副慈祥而友善的微笑面容，這不禁讓人對他那卓越的表情管理能力拍案叫絕。面對突然現身的龐古和他最後那意味深長的回答，薩坦依舊沒有絲毫改變他的執念和既定行程，而是帶着他身後的一眾隨從秘書邁着堅定的步伐快步趕往下一個目標地點。

一看到跨出大門的薩坦，數架在大樓外等候半天的豪華轎車旋紛紛在第一時間開車門，迎接薩坦和他的豪華隨行團入座。與此同時，把大樓正門街道擠得水瀉不通的數百名「人魔論」狂熱信徒一看到薩坦的身影都不約而同地舉牌吶喊，甚至還有人過於激動而陷入昏迷，這場面的上一次出現還得追溯到接近半個世紀前布加勒斯特的超級巨星降臨。但這樣的陣勢在愈發動蕩不安的人類社會裡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因為現在的人們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去追逐明星，享受娛樂。「活下去」對於現在的普羅大眾來說儼然成為了一種高級追求。

作為信徒們的精神寄託和救世主的薩坦不但擁有媲美超級巨星的個人魅力，更重要的是他所創立的「人魔論」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他們認為「人類生而有罪」的宗教信仰。沒有比把人類視為魔鬼更能激發這些信徒們的強烈贖罪慾望，以至於被慾望裹挾的他們都急於找到一個釋放的窗口去排解他們的負罪感，或者獲得自我救贖。而薩坦以及他所創立的「人魔論」就是這個最完美的窗口。

感受到信徒們強烈熱情的薩坦還是一如既往地享受沉浸在巨大的虛榮心滿足感當中，一舉手一投足都有着超級巨星的風範。但過去的他雖然身為多個領域的頂尖專家，卻在越來越講求「政治正確」的時代被政治家的強迫政治站隊凌駕於他的睿智和學識之上，所以即便是取得過三次「奧費德」獎的他也很難在這個時代獲得足夠的成就感和地位優越感。

訓練有素的薩坦在每次見到他的狂熱信徒時，都會刻意擺弄着每一個被他的專業公關團隊設計成隱含宗教符號的動作來籠絡人心。但薩坦的睿智還不止於此。他之所以創立「人魔論」而非宗教，其目的就是避免與全世界擁有龐大勢力和影響力的宗教產生正面衝突，甚至他也從來沒有表達過關於「人魔論」的宇宙觀是信奉一神論還是多神論這個極其敏感的信仰。相反，他的「人魔論」卻又無形中把那幾個彼此對立但又共同信奉「人類生而有罪」的宗教導向和平共存，以至於在「人魔論」出現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世界各地爆發的宗教衝突數量均出現了驚人的下降。似乎，某些宗教的信徒們被這新出現的「聚合物」撥動了那根求同存異的心弦。

當看到風度翩翩的薩坦那一系列像極了在發動「天啟」的動作，感覺自己在被凈化救贖的信徒們瞬間就把激動的情緒強烈升華，杯水車薪的秩序管控就更加壓不住他們簇擁「偶像」的慾望了。只見那數百名狂熱信徒像極了每周「零元購」時刻的瘋狂搶購者，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與自己心心念念的商品失之交臂，不斷地向着薩坦涌動。他們如洪水過境般的架勢似乎連現場的安保人員與作用有限圍欄都要被其「吞噬」掉。

善於把握時機的薩坦看到這個可以把自己的魅力與權力發揮到極致的機會時，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展現出拿破崙般氣吞山河的王者氣勢。只見他把俯視信眾的項首凌厲地轉向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雙手就像是被齒輪連動着一樣與仰望動作同步抬起高過額頭，然後右手作敬禮之勢，左手改而朝右下方並把手掌置於小腹前。從正面看去，雙手組成的反向曲線就像在空氣中組成一個字母S。而熟知「人魔論」都知道薩坦的動作就是在與「人魔論」的英文標誌「SSS」相呼應，但是他卻從未與外界解釋過「SSS」的含義，而信徒們則紛紛猜測這個標誌性動作就是代表着「SaveSomeonewhoSurrender」（拯救臣服者）。因此當他們每次看到薩坦的昭示動作時便會前赴後繼地雙膝下跪，或雙手合十，或淚流滿面，或喃喃自語，彷彿見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救世主一般甘願臣服於薩坦，甚至為他和他的「人魔論」付出一切！

要不是這場每年一次的國際性會議因為某些難以言表的原因一再延期，給這場會議的舉辦時間和地點增添了極大不確定性，直接導致了薩坦現身的時空一再成迷，相信薩坦那數百萬人魔論狂熱信徒能把整個街區圍得水泄不通。或許這是最高國際事務議庭有意為之去極力避免麻煩產生吧，並最終把這場會議的舉辦時間和地點保密到臨近開會的三天前公布，而地點更是定在了位於南美洲這個遠離強權國家勢力範圍的議庭總部大樓內。

在享受完信徒們的下跪敬仰後，薩坦只用一陣簡短的揮手致別便讓他那裝作出來的慈祥面容逐漸消失在眾人面前，為了繼續保持着他一貫以來塑造的神秘感更是匆匆進入早已等候多時的尊貴座駕，在現場沒有留下一詞一句。

但如此珍貴的機會能以這樣的近距離面見自己的信仰，百千信徒們陡然不會讓這近乎覲見的時刻悄然結束。隨着汽車尾氣的冉冉噴出，下跪的狂熱信徒便化作流星拖拽的長長尾流，夾裹着薩坦的車隊便不顧一切地追隨在堅硬的石板路上。如果人潮之中有人跌倒，便會被迅速補缺，如果有人受傷哭泣，便會被瘋狂的吶喊聲淹沒！想不到在這個生存逐漸成為奢望的世界裏，人們竟然還有動力去追逐虛無縹緲，一種既不能提供溫飽，又不能護人周全的超自然力量。但更令人費解的是，這樣的場景在越是動蕩不安的年代就越是頻繁地出現，而且幾乎都是圍繞在宗教左右，連薩坦也只不過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時代新星罷了。

正因為薩坦這種與日俱增的驚人號召力，最終吸引了幾個同樣是最近二十年里成為可以撼動傳統財閥勢力的新晉資本組成的集團，聯手成為薩坦背後的強大支撐。沒有人知道這些新晉資本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獲得了媲美傳統財閥勢力累積了超過一個世紀的巨大財富，但他們全都是從事最尖端的科學研究，下至全球互聯，上達征伐太空，而且似乎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幫助他們滲透全世界的政府機構，買通官員，以達到他們不可顯露的真實目的。正是薩坦藉助「人魔論」的強大力量在籠絡着他想要的一切，繼而一步步地改變着人類的命運進程。

伴隨着一陣陣機械加速，薩坦的車隊並沒有顧及太多人員傷亡便想着擺脫追隨的人群，呈現出猶如掙脫行屍走肉末日逃亡一般的景象。尤其是在常年因為工業污染而呈現紅紫色的天空下，這街頭追逐的場景更顯得恐怖瘮人。在經過一連串的過橋穿街，豪華車隊逐漸在警車開路下進入這座城市最繁華的中央商務區，並徑直朝着不遠處的城市最高建築駛去。只見那高聳入雲的圓台式建築渾身上下被玻璃外牆包裹着，不斷折射來自四面八方的光線，這更使得它在高樓林立中顯得格外亮眼。但更刺入眾人眼帘的是圓台頂端倒立「鑲嵌着」的那顆碩大鑽石，其碩大的體積更是可以作為BBV-32等大型垂直起降運輸機的停機坪使用，供座城市最富有、最具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來往其中。鑽石頂端的四周還被十八根鑲滿小鑽石的「巨爪」牢牢固定在圓台頂部，而每一顆小鑽石的截面積都足以遮擋住一面震金盾牌。也許在圓台大樓建設之前，它的擁有者和設計者就從不忌諱這無比透凈的鑽石頂端會製造出強烈的光線污染，更不忌諱在這並不富裕的國家裡聳立一座連發達國家都難以見到的總部大樓。

而就在距離「鑽石圓台」三十公里的海面上，一艘極具奢華的巨型郵輪正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微微搖曳。上百個手持自動步槍的黑衣衞士正在郵輪夾板上或來回巡邏、或站崗警戒.甚至還有多名狙擊手分別隱匿在郵輪的制高點，隨時防範着不顧死活冒險闖進這個森嚴之地的入侵者。

夕食過後，六月的烈日開始收斂它對北回歸線的炙烤，酒後微醺般的泛紅開始洋溢於它的「臉上」。大約一小時開外，它將開始親吻曼妙的地平線，並用它火紅的醉意渲染晴空密雲。而在「鑽石圓台」頂端靜候多時的BBV-32則趁着烈日還沒有穿上隔絕熱浪的「外衣」時，便找準時間啟動頭上那巨大的放射狀旋翼，擺出一副即將拔地起飛的架勢。

當直升機不遠處的巨型電梯門頭顯示屏把樓層數字穩穩地停在189，薩坦的座駕終於在停機坪眾人敬仰注視下緩緩駛出，而後沒有一刻停留地從機體後部艙門投進軍用運輸直升機的懷抱之中，直至完全消失在停機坪眾人的視野里。在等待一陣旋翼加速之後，佇立太久的軍用運輸直升機終於可以放歸天空，在屬於它的領域裏飛向它的下一站目的地——遠在三十公里外的海上儀式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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