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色愈發陰沉，悅然跑得精疲力盡。本就不多的陽光正漸漸斂去，空氣里一股濃重土腥味混合著腐爛的草葉的氣息開始瀰漫開來。這條小路好像沒有出口。

悅然倚着一棵巨大的枯樹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然而空氣里濃重的味道一股腦湧進口腔，衝擊着乾渴的喉嚨，她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懷裡的人依舊沒有動靜。

悅然把羨兒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緊，自己已經汗流浹背，但懷中的人卻冰冷得可怕。

天陰沉沉的，要下雨了。

她後悔出門前沒有看看天氣預報。四下環顧一圈，悅然驚喜的發現，不遠處有個破敗的涼亭。看起來很久沒有人踏足過了，涼亭盡顯出滄海桑田的頹暮之感。

不過眼下，它成了風雨來臨時最後的庇佑之所。

悅然用盡最後的力氣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抱着羨兒走向這個絕境里的希望之地。

剛剛進入涼亭，大雨如期而至。悅然調整了姿勢，好讓羨兒躺得更舒服些，她已經跑得脫了力，這時候眼冒金星，大腦充血，只覺得自己也要暈過去了。她無力的靠在涼亭的柱子邊上，強打着精神看着涼亭外被暴雨沖刷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悅然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她。混沌的心神驀地驚醒，發覺雨勢小了許多。

然而周圍並沒有別人。一聲聲虛弱的呼喚來自懷中的女孩。

「悅然，等等我……」夢囈一般斷斷續續的輕喚，但是悅然聽的真切，羨兒在叫着她的名字。

「我在，羨兒，我在這裏，」悅然趕忙握住羨兒的手，抱的更緊了些。「不怕不怕，我在這……「悅然輕輕拍打着羨兒的後背，像母親哄着女兒安睡。

羨兒呢喃了一陣，不出聲了。悅然伸出手背想探探她的體溫時，羨兒緩緩睜開了眼。

」羨兒，羨兒！「悅然欣喜的聲音穿透了雨幕，傳出很遠。」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這是哪兒？「羨兒的臉逐漸恢復了血色，只是剛剛蘇醒還沒什麼神氣。

悅然低下了頭，」我們來時的小路……我們還在林子里。「

羨兒望了望這片白茫茫的世界，景象逐漸與夢中的幻象重合。

夢裡也是這樣蒼白的雨林，她走在那條小路上，淋着雨，如行屍一般向着樹林深處走去。身上的淌着水一般的液體，黏糊糊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她無知無覺的沿着小路向深處走，身體已然沒有了溫度。可是走着走着，身後傳來呼喊聲。那喊聲由遠及近，像是有人向着自己的方向跑來。她如同觸電一般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傾盆而下的雨，灰暗的森林，濃重的血腥味，所有的感受落入現實，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只覺得好冷，好痛，自己體無完膚的暴露在蒼茫的暴雨之下，身不由己的被風雨撕裂，無處遁形。

呼喊聲更近了，她慟哭着回頭，向着那希望傳來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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