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律政甲人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繁體小說網ftxs.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高三開學那天，馬思奮看到衞雅的樣子後大吃一驚，兩個月的時間，展現在他面前的衞雅與以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她身着長衣長褲，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與身邊身着小背心迷你裙的王小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尤其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蒼白的臉上居然戴了一頂帽子，從帽子光潔的周邊可以判斷出那曾經如雲的黑髮肯定沒有掩藏在那頂帽子里。這兩個月來，衞雅一直在堅持化療。從那天起，馬思奮再沒說過一句調逗衞雅的話，他要用十二分的真誠讓衞雅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李寅用青梅竹馬來形容衞雅與馬思奮的關係，其實一點也不為過。兩人不僅父輩同廠共事，而且恰好還住鄰居，馬思奮比衞雅只大三個月，也許衞雅生平能夠記住的第一個同齡人，就是馬思奮。「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兩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在院子里相識了，那個男孩兒是我，女孩子就是衞雅！」

馬思奮在向李寅炫耀自己與衞寅的關係時，曾經這樣說。在同學們小心翼翼的呵護下，衞雅順利的讀完了高三上學期的課程，其間住了兩次院，一次不小心被課桌上的釘子劃破了手指，一次感冒。衞雅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是在醫院中渡過的，她在期末考試結束之後發生了劇烈的藥理反應。高三最後一學期開學那天，衞雅不顧程醫生的強烈反對，堅持要求出院。對她來說，學習的時間一分鐘都不能耽誤了。媽媽收拾着房間的東西，爸爸去辦理出院手續。衞雅走到窗口，獃獃的看着窗外，一片靠近窗口的樹枝剛剛發出嫩芽。突然間，衞雅一陣傷春悲秋的情緒一涌而上了心頭，春去春又來，人去了，還能回來么？爸爸回來，提着行李走出了病房，衞雅穿上媽媽遞來的大衣，戴上口罩，把自己包裹的如同一個棕子，因為生病，她的體質已經變的十分衰弱，必須十二萬分的小心，不能有絲毫的馬虎，任何小小的疾病對她來說都有可能是致命的！車子駛出醫院的時候出現了一點阻塞，前面一輛小車不知何故停了下來，隨後兩個男人在前面爭執起來。衞雅低下眼瞼，覺得這兩個人很無聊，假如他們只有三個月生命的話，還會為著一點點所謂的面子去耗費寶貴的光陰嗎！衞雅眼角的餘光里突然察覺到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朝這個方向走來，而那個身影似乎也正在注視着她。她抬起頭，向着那個方向看去，是李寅，可是，怎麼可能？衞雅努力的眨了眨眼睛，這一次不是幻覺，是千真萬確的李寅。他雙手抄在口袋裡，象往常一樣，昂道挺胸、矯健有力的向她這邊走來。衞雅看見李寅的同時李寅也看到了她，但是衞雅那天打扮得如同歐洲中世紀的騎士，全身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黑洞洞的眼睛，而且由於長期的化療，這雙眼睛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是那種渴望的神情讓李寅覺得似曾相識，不，是久違的感覺。他放慢了腳步，審視着，判斷着，卻又不敢貿然相認。衞雅的心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牆頭馬上遙相望，一見知君即斷腸」嗎？前方情況解除，衞東海啟動車子。車裡車外的兩個人就這樣凝視、凝視、凝視，直到衞雅的雙眼消失在道路中央的滾滾車流之中，李寅分明看見那雙眼睛中有淚水輕輕的滑落。衞雅未到家就顯示出了胸悶、嘔吐、頭暈的癥狀，不得不返回了醫院。程醫生告訴衞母一個令人寒心的消息，以衞雅現在的身體狀況，她已經無力再參加今年的高考了。就是說，如果再找不到血型相配的骨髓捐獻者，她十年寒窗的努力將付諸東流。高紅英走進病房，看見衞雅背對着自己躺在病床上，身子有些抽搐，象是在哭泣。李寅兩年前急急忙忙的逃離了這座城市，沒有辦理轉學手續，臨近高考報名才意識到原來學籍尚在內地。這次借春節給爺爺拜年之際，隨父母一起回來，順便把轉學手續辦了。他帶着幾分疑惑從醫院門前走開，一邊不時回頭看着漸漸遠去的車流一邊向學校走去。他在學校門衞處登了記，然後走進了久違的校園。因為正趕上上課，校園裡沒什麼學生，李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膛，昂首闊步的穿過熟悉的花壇、籃球場、旗杆，向辦公樓走去。他經過學校小賣店時，想起了什麼，進去買了一支嶄新的簽字筆。一個班在上體育課，大概是已經進入了自由活動階段吧，籃球場上只有幾個男孩在練習打籃球，一個女孩子抱着膀子站在球場邊神情專註的看。兩個女孩正在為買一點零食站在學校中間的水泥路上猶豫不決。這些人顯然是高一的新生，李寅雖然對她們都不熟悉，但是看見她們想起了高一時的衞雅。張老師幫李寅辦完一切手續之後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事想要告訴他，可是，一時又記不起來。李寅低着頭走出了辦公樓，這時正趕上下課。他回過頭看了一眼熟悉的教學樓，繼續向大門外走去。他不知道，當他從辦公樓走出的一瞬間，就有人已經認出了他。是王小花，今天下課時，她沒有心思出去，一個人靜靜的來到窗邊，看着校園裡這短短十分鐘人群的潮長潮落，頓生無限感慨。自從得知衞雅真實病情後，她就一直很內疚。回想起與衞雅相識這幾年間，她對自己的幫助遠遠大於索取，而她唯一一次與愛情走的最近的時候卻讓自己那烏七八糟的分析和信口開河的餿主意給攪黃了。那時候，她們都以為自己的路很長，將來會遇到形形色色各具特色的男孩。隨着衞雅的病情的加重，王小花內心的愧疚之情與日俱增。正憂傷間，她發現落潮的人群中有一個逆流而上的身影正向學校的大門外走去，那身影是那樣的熟悉。王小花立刻奪門而出，向樓下跑去。她逆流而下穿過擁擠的人群時那股子拚命勁兒讓馬思奮以為發生了地震，也隨她跑了出去。「跑那麼拚命幹嗎去？」

馬思奮在後面追着，氣喘吁吁的道。王小花沒有答話，一直不住腳的跑，等她跑到大門口時，李寅的身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你跑那麼快乾嗎？」

肥胖的馬思奮彎着腰，雙手支在膝蓋處，象是剛剛結束一場馬拉松似的問。「剛才，我好像看見李寅了？」

王小花一邊繼續東張西望一邊道。「李寅，」馬思奮詫異的抬起頭，「不可能！他在新疆呢！」

「真的，」王小花一本正經的道，「騙你小狗！」

「你才小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