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統十六年,泉州,崇武。
海邊的礁石上,有一披着斗笠的老者正在垂釣。
說是垂釣,其實坐在那吹着海風、曬着太陽,已是睡着了。
直到有官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賈先生,賈先生。」
「嗯?」
「相公回來了,召你議事。」
「你說什麼?!」
賈似道半眯着眼,偏過頭喊道:「我聽不到了!」
那官吏跟着他大聲喊了幾句之後,清楚他分明是故意的,無可奈何地走開。
遠處有海鷗飛過,一個下午就這般懶散地過去,有漁民已經出海回來了。
賈似道這才肯收了魚竿,才要起身,便見身穿袍的嚴云云走過來。
她已年過五旬,很瘦,卻很精神。
已經很難從她身上看到任何柔軟的氣質了,只有一股上位者的自信。
賈似道又重新坐了下來,道:「我已六十又八了,放我回台州吧?」
「如今不怕有人要對付你了?」
「能熬死的都被我熬死了,熬不死的也未必還記得我。」
嚴云云道:「我這次歸朝,想爭一任宰相。」
「宰相也沒太大意思。」
賈似道搖頭道,「為官為兼濟天下,又何必執着?」
「你當年為爭一個相位還不是絞盡腦汁,何必將萬事說得輕巧?不自信嗎?」
賈似道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嘆道:「我是真老了,連醇酒美人、走馬鬥雞都無力,許多事也想開了。」
「我卻想不開。」
嚴云云眯着眼,望着那藍湛湛的海面,道:「我想開個頭,但這條路不好走。」
「簡單。」
賈似道利落地答了兩個字,道:「這次調你回去,就是要任你為相的……我並非是不願去所以敷衍你,以你的眼光,當知接下來他又想征伐東瀛,所以你才會去琉求見姜才。」
嚴云云在礁石上坐了下來。
礁石被太陽曬了一整天,帶着餘溫,坐上去倒也舒服。
就當是賈似道最後一次為她出謀劃策。
「都知道陛下想征東瀛,但難。西邊還在與金帳汗國、尹爾汗國打仗,北邊乃顏以及蒙古殘部已經逃到了呼倫貝爾,這都不是兩三年內就能結束的戰事。東邊的高麗剛剛劃為州縣治理,非但沒有賦稅,駐兵鎮守還要大量耗費。朝中能有幾人支持陛下伐東瀛?」
「不僅如此,國庫還要修黃河、開蜀道、築邊城、造大船、建水師。」
賈似道反問道:「一統不過十年,一些州府還免除徭役。如此龐浩開支,朝廷是如何支持得起的?你自追隨他那日起,便是他的錢袋子,這些年坐鎮沿海主管市舶之利,功勞有幾成?當此時節,你不為相?誰可為相?」
嚴云云道:「擅理財之人,朝中總是不缺的。」
「你並非勝在理財,真論才能,我十倍、百倍於你。但若論忠心,且判斷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朝中唯有你能勝任這個宰相。」
說到這裏,賈似道那頹老之態澹了幾分,語氣里多了狂傲之意,敲了敲礁石,又道:「可記得八年前我就與你說過,世間多諱言利而逐利者。」
「不錯。」
「海事如此,征高麗、東瀛亦如此。朝臣反對,不過因無利可圖。而皇帝執意要爭,無非是有利可圖。眼光不同罷了。這些年你掌天下市舶之利,見了東瀛商人?你最能助他征東瀛。要做的也很簡單,歸朝、擺明態度、籌措東征所需錢糧,這相位便是你的。」
「如此說來,你是決計不再隨我往北平了?」
「那等蠻荒之地,不去。」
落日的最後一點餘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等嚴云云起身時,賈似道已經走了。
又是幾日之後,一艘官船在泉州港啟航。
嚴云云站在船上望着泉州城,只見城廓比八年前她才來時擴大了兩倍不止,商船車馬絡繹不絕,沿海百姓但凡不懶不傻,操持些與海貿沾邊的營生便能養家湖口,乃至於發家致富。
賈似道在宋末所行的公田法、推排法、打算法皆不成功,在沿海八年革新卻是卓有成效。
並非沒遇到地方大戶的掣肘,只是國朝初立、法度嚴明,一切阻力在強權之下皆被擊為齏粉,像是解不開的繩,被一刀斬了個乾淨。
「他終究是不甘心,跑來證明了一次。」
嚴雲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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