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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人很不真實,恍恍惚惚的,像人從夢中回來的一個個身影。是回來幹活的。
活是多少年干熟干慣的,用不着思想和意識。眼睛閉着也不會幹錯。錯也錯不到哪裡,杴刃就這麼寬,鋤把就這麼長,砍歪挖斜了也還在田間。路會一直把人引到地里。到了地里就沒路了,剩下農具和人。人往手心吐一口唾沫,這個身影便動作起來,一下一下,那樣地賣着勁,那樣地認真持久,像在練一個姿勢,一個規定好了一百年不變的動作。卻不知練好了教人去幹啥。彷彿地之外有一個巨大而神秘的舞台,彷彿人一生只是一場無望無休的準備。
一場勞動帶來另一場勞動,一群人替換掉另一群人。同一塊土地翻來覆去,同一樣作物,青了黃,黃了青。勞動——這永遠需要擦掉重做的習題,永遠地擺在面前。土地扣留了勞動者,也將要挾他們千秋萬世的後代們,生時在這片田野上勞作,死後還肥這方土。
多少個早晨,我目睹田野上影影綽綽的荷鋤者,他們真實得近乎虛無。他們沒有聲音,也沒有其他聲音喚醒他們。這是群真正的勞動者,從黑暗中爬起來,操一把杴便下地幹活了。
我不敢相信他們是人。
他們是影子,把更深長的影子投在大地上。
他們是從人那裡回來的一個個肉身,是回來幹活的。
他們沒有蘇醒。
比早晨更早的一個時辰,殘月村邊,疏星屋頂,一隻未成年的雛雞,冒失地叫了兩聲。人迷迷糊糊醒,穿好褲子,摸一把杴就下地了。
以後的早晨人再聽不到這隻雛雞的鳴叫,它可能從此默默無聞,雄氣不振,一輩子在母雞面前抬不起頭。這隻沒長大的小公雞,鼓了一嗓子勁,時辰沒到搶吼了兩聲。現在它尷尬地站在暗處,聽眾雞的譏笑和責罵,那是另一種方式的雞鳴:黑暗,瑣碎。一個早晨的群雞齊鳴就這樣給唱砸了。
這跟人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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