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噼啪地迸濺在水窪上,蕭馳野的馬已經奔到了宮門口。紅絹傘從小轎中陸續出來,都是三品以上的重臣。
兵部尚書陳珍特地晚了半步,在丹樨下邊等着蕭馳野,看見蕭馳野冒雨前來,只說:「策安,你且聽我幾句話。這天下沒有不敗之軍,敗乃再勝之師。既明與邊沙悍蛇部數年周旋,他也是個人。」
陳珍與蕭方旭有些交情,把話講得沒頭沒尾,蕭馳野卻明白他的意思。
蕭馳野面無表情,對他頷首,一同上了階,到了明理堂外等宣。雨濕透了他的肩頭,他這樣立在那裡,連微弱的燈光也避掉了。
後頭的傘忽然一晃,擋了蕭馳野。沈澤川撐着傘跟他並立,兩個人紅袍沾雨,挨在一起,猶如雨夜凶神。
約莫片刻,福滿挑簾,對外邊的一眾朝臣行禮喊宣。海良宜最先,內閣諸臣隨後,然後才是蕭馳野,連沈澤川也不能隨入。
蕭馳野沒動,他定了半晌,看向沈澤川。這目光里蘊含了太多的東西,他在這剎那間,從驍勇的惡犬變成了離群的孤狼。
沈澤川想撫摸蕭馳野的面頰,可是他在這一刻做不到。他們佇立在這深宮牆影下,都戴着看不見的鐐銬。
蕭既明重傷,離北境內再無悍將,這預示着今夜以後,闃都必須指派新的將領前去接替蕭既明的位置,但這個人一定不會是蕭馳野。
一年前戚竹音的話一語成讖,她告誡過蕭既明,離北鐵騎需要新將,過於集中的軍權使得離北鐵騎只能姓蕭,一旦蕭氏這面旗子倒下了,離北鐵騎就會元氣大傷,難撐榮光。
世孫蕭洵才六歲,如果蕭既明沒有了,那麼留在闃都的蕭馳野就是離北鐵騎唯一的繼承人。然而闃都不會放他走,除非世子妃陸亦梔帶着世孫蕭洵入都,代替他成為權力角逐中的質子。
蕭馳野的肆意妄為只是狐假虎威,他到了這一刻,再一次落入了身不由己的溝壑。想要回家的念頭在心中瘋狂咆哮,可他只能這樣望着沈澤川,除了沈澤川,誰也不會明白。
「侯爺?」福滿小聲催促。
蕭馳野移步入內。
***
「東北糧馬道押運軍糧前,由戶部指派官員前去檢查。軍糧有問題,為什麼戶部沒報?」岑愈最先發難,他連摺子都沒來得及寫,直接上前質問魏懷古,「飛馳驛報到了闃都,足足耽擱了兩個時辰!現在再發回調令,冒雨奔馳,路也不好走,等到達離北已經是四天以後!魏懷古,你這是要害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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