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彷彿多瞧一眼，便是褻瀆

足夠通透的人，並不介意偶爾的糊塗。

做為帝王案前的大監兒，他哪能不清楚陛下的酒量，以及陛下的意思，只是有些口不該他開。

話兒遞出去，自有主子拍板定奪。

江江方卸了妝面，外頭突然響起小黃門扯着嗓子類似於提醒般的請安聲，意識到皇上來了，殿里伺候的丫頭婆子忙放下手中活計，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唯有江江仍坐在青銅鏡前，她抬手，不疾不徐的取下髮髻最後一支珠釵，小心收進木匣里。

喝的醉醺醺的夙淮是由梁茂攙進殿的，少年宮人將尊者放進軟塌里，爾後對着江江的背影行了一禮，「奴才給宋嬪……」

說到這裏，他猛然停住，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笑道，「瞧奴才這記性，竟忘了娘娘已升妃位，往後再不該叫宋嬪，應當是，奴才給宋妃娘娘請安了。」

擢升妃位的消息，早在朝會將散一會子時間便傳了來，周九卿說要送她見面禮的時候，江江只當會是些珍玩首飾，不曾想他送她的竟然是一個晉陞的機會。

昏黃的青銅鏡面倒映出軟塌里那個人的睡顏，興許是因為喝了酒，那張總是泛着病態般蒼白的臉少見的浮上了一抹淺淺的紅暈。

年幼的時候，江江不止一次的聽見宮中老人說起過九皇子殿下的母親，他們說起那個薄命佳人，總繞不開她驚為天人的美貌。

夙淮承襲了母親的絕世容顏，那張稜角分明的面龐好看的就像是天上的謫仙人，認真分辨起來，他的模樣半點兒也不遜於歡喜，只是帝王臉上總帶着皇家與身俱來的威嚴氣勢，常教人不敢抬頭凝望。

彷彿多瞧一眼，便是褻瀆。

江江收回落在青銅鏡面的目光，緩緩站起，回身望着帝王案前的少年宮人斂襟回禮，「冊封的聖旨還未下，晉妃之禮未行，大監依舊可以以宋嬪相稱。」

梁茂同歡喜一樣，亦是自幼入宮，過早的宮廷經歷壓彎了少年的腰，儘管已見完禮，但他的身子仍舊微微彎着。

「陛下早已將封妃的聖旨擬定，只待欽天監擇出好日子便可晉封，」宮人側頭瞧了一眼軟塌上正酣睡的尊者，莞爾溫言，「娘娘擢升，陛下聖心亦喜，今兒一不小心就在槿妃娘娘那裡喝多了，奴才想着承恩殿尚遠，御攆顛簸，怕途中攪了聖上好夢，便擅命御攆落在了拂光殿，夜裡恐要幸苦娘娘照料一二了。」

江江長而卷翹的睫毛微抬，「既喝多了，為何不直接宿在槿妃娘娘殿里？」

聞言，梁茂頓了頓，片刻後忙回道，「酒喝的急，勁兒發的晚，陛下打從槿妃娘娘那裡出來的時候還清醒着，醉意是在半道兒湧上頭的，彼時折返，遠不如來娘娘這兒快些。」

說起來，大監兒一職着實不易，不僅要顧着帝王的生活起居，還得在顧着帝王心意的同時不動聲色的顧着帝王的顏面。

畢竟，他若直白的承認了陛下不過微醺，全因想見宋嬪又抹不開面子才裝作酩酊大醉，那麼趕明兒估計他連包袱都來不及收拾便被尊者一腳踹出宮門去了。

生怕對方再問出些什麼難圓的問題，梁茂回完話後未作任何停留，頷首行了一禮後帶着侍者直接退出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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