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的六月天,本是躲蔭的好時候,可也不知今天是吹得什麼風,城北這條原本略顯冷清的道路上,如今卻是人聲鼎沸,一片繁忙景象。不僅沿街地兩側,聚滿了撐着青布傘,當街支起床登,堆垛上各色吃食、各類雜貨叫賣的小販。街上往來的行人,也是絡繹不絕。在這正午時分,不減反增地,越來越多了起來——
砂糖綠豆、水晶皂兒、黃冷糰子、江豆糕、獅子糖甜香誘人;義塘甜瓜、河陰石榴、衞州白桃、水鵝梨、金杏、小瑤李子色澤飽滿,水潤晶瑩;諸般蜜煎香葯、果子罐子、梅汁、冰雪涼水五花八門,陳列其上。打開蒸籠,隨着蒸騰而起的水汽,羊肉小饅頭的香氣彌散而出;剛起鍋的素簽、麻飲雞皮、羊頭簽、盤兔、煎鵪子、炒蟹、炒蛤蜊噴香四溢,勾得人連連吞着口水。
「咕咕咕——」明修聞着一路上四處飄散而來的各種香味,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明明今早,如同往日一樣,一碗薄粥,兩個饅頭,一樣不少的,為何這會兒又餓了呢?」手搭涼棚看了看,空中那熱力四射的驕陽,明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汗津津地光腦殼,一邊有些埋怨着,自己的胃口是越來越好了。一邊還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這咕咕的叫聲,沒被旁人注意到。而全然忘了,自己上午還在縣衙吐得直嘔酸水的事。
如今肚子里大唱空城計的他,魂兒早就被沿街鋪陳開來的,各色美食勾出了去。就連不知不覺間,已然鬆開了牽着男孩的手,都渾然不知。
今天是六月二十四,灌口二郎神君的生辰。如同往年一樣,今年來城北神君廟這裏祈福、奉獻供品的人依舊非常的多。所獻納的供品,動輒成千上萬。據說,為了能在五更天剛開廟門時,爭先燒到頭爐香,更有人不惜為此在廟裡借宿,為的就是能在半夜就起身,爭個第一。
天亮後,城內各行各業的百姓們,來上供燒香的,那就更多了。甚至於,還有一大早就從鄰縣跑來的。據說,就是衝著這裏神君的靈驗,求福許願來的。
自然,乘着這天的繁盛熱鬧勁兒,跑來做各色營生的也不少。各種的雜劇和雜耍表演,就放在廟旁搭建的露台上進行。且據說啊,那舞檯子上,從早上就開始安排表演的百戲,如上竿、跳索、相撲、鼓板、小唱、鬥雞、說諢話、合笙、叫果子、掉刀、道術等,樣樣皆有。這戲啊,更是多到,到了天黑也表演不完的程度。
長街的這一頭,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呼延朗,正毫無意識地隨着身邊地人流,在無形中被裹挾着,往着前方慢慢行去——
「好香哦!你聞聞,香不香——」
一個販賣胭脂水粉的攤位前,嘰嘰喳喳地圍滿了躍躍欲試,滿臉興奮地姑娘。只見,其中一個身着粉色衫裙的姑娘,拿起一盒牡丹花紋的青花瓷盒的香粉,就不願放下。一會兒放到自己的鼻前嗅嗅,一會兒又將它送將到同伴的眼前,眼中滿是掩蓋不住地興奮和喜悅。
那打開的瓷盒中,水粉色的香粉,正散發著陣陣誘人地香甜氣息。而,這股熟悉地香氣,也隨着女子那拂動地衣袖,飄飄然,悠然飄入了呼延朗的鼻中。
「哇,真的很好聞啊,我看看這是什麼香——」攤位前,粉衣女子身旁,那身着一襲水綠色衣衫的女子,似乎正在他的腦中,和千年後那屬於遙遠時空中的明媚少女,慢慢重合,最後全然相契——
「嗯,它有着有着玫瑰的甜郁,梅花那樣的清芳,還有,還有蘭花那樣幽遠、樸素自然的幽香——所以,所以是槐花對不對?」女子俏皮地嬌笑道,眼中盛滿了那名為自信的光芒。
「槐你個頭啊,這明明是茉莉,好不好!又錯?!」蕭旭看了眼左手邊,那一瓶標着茉莉花的香精,無奈地再次翻了個白眼,「啪」地一聲,就合起了手中,那本只看了個開頭的小說。對與眼前這個毀了他難得的休息日,外加還纏了他一上午,也錯了一上午,卻依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到現如今仍一臉期翼,要勵志成為調香師的妹妹,滿眼地無奈。
「我不信,你讓我看看,一定是槐花!不信,你聞聞這個,明明一毛一樣好不好——」說著女孩不依不饒地,就將自己的手中的瓶子湊了過去,示意他聞聞自己這一瓶。
「我說,你差不得就得了,是你要當調香師,又不是我當,我聞來幹嘛?」蕭旭一臉的不樂意。
「切,聞香識女人,懂不懂!沒情趣的大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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