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竊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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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討厭煙廠的工人們。

他們像傀儡似的活着，只有在領取工錢時，臉上才露出一點喜色。如果我長大後變得和他們一樣，該有多可怕。

父親剛上工時，因為對技術不熟練，他不得不向他們求助。然而他們只會嗯嗯啊啊地應付，或者乾脆裝沒聽見。

父親從海陽歸來，沒找到娘和小妹。可是工人們依舊像往常一樣造煙、吃飯、睡覺。除了賀老闆和賀伯伯，沒有一個人給予我們一絲安慰。對於他們而言，我們完全是陌生人。

現在，父親的技術趕上來，每個月領取的工錢比大部分工人都多，他們又開始吃味了。

偶然的一次，我聽見幾個男工在上工間隙聚在一起談論：「那個姓邱的可真拚命，從早上睜眼就開始做工，一直到晚上上床睡覺。煙葉和羅紋紙都是有限的，他都做了咱們用什麼做？」

「一個新工人，真是不懂規矩！不給他一個下馬威，咽不下這口氣啊！」

我聽得既窩火又難受，真想衝上前把他們狠狠修理一番。但是，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我又何必為父親找麻煩？

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和父親站在一起。絕對！永遠！

隨着氣溫升高，可惡的蚊子也活躍起來。

我們上課的地方在梧桐樹底下、草叢裏面。那兒的蚊子們更加猖狂。一節課下來，渾身紅包陡生，奇癢難忍。

父親和我們商量，總在路邊上課也不是長久之計，行人、馬車以及其他店鋪的叫賣總會打攪我們。在煙廠對面，有一家專門賣糖三角的鋪子，一到中午，炊煙飛上雲端，糖香四溢，饞得我們根本沒心思聽課。

最近，父親一直在尋找上課的地方，只要乾淨、明亮，交點租金也沒所謂。這個決定真是英明，我和李全三興奮地歡呼起來。

我一時興起，回宿舍取蒲扇，為父親驅趕蚊子。

煙廠里悶熱得像蒸籠，幾個幹活慢的女工依舊在趕工。為了不影響別人休息，她們切煙葉、卷羅紋紙的聲音變得細細碎碎。

宿舍比一樓更熱，汗水早把我的衣服弄濕了，不知男工們如何睡得這麼安穩。宿舍一共空出三張床，除了我和父親，另一張是誰的呢？汗水順着額頭流下來，痒痒的。我被攪得沒心思細想，抓起蒲扇走出宿舍。

當我沿樓梯朝下走時，一團白色的影子差點與我撞滿懷。一個年輕的男工，上身赤裸，皮膚像雪一樣白。

這就是那幾個說父親壞話的工人中的一個。他目不斜視，直接走向宿舍。我狐疑地盯着他，雖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很快，我就將白皮膚的年輕男工忘到腦後，為了讓父親專心教書，我為他打了一個時辰的蒲扇，胳膊都酸得抬不起來了。

放學之後，李全三跑回紅頂洋房，照顧「小洋鬼子」。

從前李全三親昵地稱小男孩為「弟弟」，現在卻惡狠狠地稱他為「小洋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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