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便利貼

今天，2015年九月十六號，是知道食堂小弟弟名字和年紀的一天。

「我們遲點過去買早飯，這會兒軍訓的學生都在那呢。」喬早已收拾好，正坐在她的課桌前，不知道埋着頭寫什麼。「你一大早這是在幹嘛？」梅還在梳頭髮，我正坐在凳子上對着自己的那面鏡子發獃，等着她們倆。「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喬藏得很深，不過我多少可以猜到可能和他有關。

「OK了！」喬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梅也終於梳好了頭髮。「要出發了嗎？」我合上鏡子，站起來問。「可以了，走吧，去看食堂小弟弟嘍！」喬高興地喊着，我的心裏卻感覺好複雜，因為我竟然開始害怕起食堂那個地方來，我好怕自己會再一次尷尬得不知所措，可是我又想再一次靠近那個地方，再一次看見那個微笑，我知道自己好矛盾，可是我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抗，一直順從着不知道哪一顆心的呼喚。喬和梅只是故事以外的人，她們覺得這像是一場遊戲，輸贏不重要，參與最重要。而我，卻是這個故事裏的人，不論輸贏，我都不會輕鬆。

當我越靠近那個地方的時候，我就感到越來越彆扭。我恨不得讓喬和梅幫我帶早飯，好想躲避那個窗口。但是，我的腳步卻一直沒有後退。「白天在一號窗口，晚上在十二號窗口，對吧？」梅忽然對喬說，「對，我已經記住了。」喬回答着梅，卻一直看着我，餘光里，我似乎看見了她的「陰謀」。

「嗨，食堂小弟弟，我們又來啦。」喬的熱情已經讓我習以為常，她什麼也不害羞，直接就站到了一號窗口前，對着他打了個招呼。緊接着，梅也湊過去對他說了招呼。就我膽小地站在她們的身後，什麼話也不敢說，更沒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給我一個牛肉餅嘞。」我聽見了梅的聲音，「還有我的粉絲餅哦。」喬的聲音太怪異了，讓我聽着都渾身難受。

這次，他沒有先遞給我早飯，因為我站在她們的身後沒敢上前去，估計他也不好意思這樣做，又或者只是我想多了而已。我忽然間有點失落，背後一陣涼意，可是又不想讓他看出來，因為這會顯得我將會在這場遊戲里輸了。

「默童，你不買早飯嗎？」梅和喬不約而同地都讓了開來，於是我的整個身子就展現在了他的面前，我緊張中帶有羞澀地抬起頭，卻看見他剛好也在看着我，只是這次他沒有笑。想到這裏，我變得更加失落，心裏想着他為什麼突然不對我笑了，難道是對我已經厭煩了嗎，可是我們才剛剛認識而已，他就感到不新鮮了？我心裏一直亂想，魂不守舍的樣子看起來真好笑。「給我一個……」我的聲音沒有力氣，因為失落。只是我把話才說到一半，他就從窗口裡拎出了我要的早飯，我感到很意外，於是立刻重新抬起了頭，看見他終於又在對我笑了，那失而復得的微笑彷彿消失了一百年，讓我等了好久，所以在那一剎那間，我的心裏突然明朗了起來，像開了一朵花在心臟里一樣，血液里都充滿着迷人的芳香。

「呦呦呦！」喬和梅站在旁邊同時發出了這個聲音，我害羞地和他隔着玻璃揮了揮手，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打招呼。「喬，你剛剛怎麼又回去了，沒吃飽嗎？」我們三個人本來是一起走出食堂的，結果我和梅出來的那一刻，喬竟然偷偷地又返回去了，當我們已經意識到她不在的時候，她又興沖沖地往回跑了過來。「不是，剛剛飯卡被我扔在那裡了，我回去找了一下，喏，已經找到了。」喬假裝從口袋裡掏出她的飯卡，但眼神里卻十分奇怪。

後來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收到了一條陌生人的短訊：「你好杜默童，我叫阮軍，是你一號窗口和十二號窗口後的那個人，記得保存我的號碼。」原來就在剛剛，喬原來是回去遞了一張便利貼給他，便利貼上寫着我的名字和手機號。

「是不是食堂小弟弟的短訊呀？」喬明知故問，那樣子好欠扁。「難怪你今天一大早就在那不知道寫什麼，原來是泄露了我的手機號和名字！」我雖然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大，但是我的心底卻是很開心，反而很感謝喬的這個幫忙，讓我終於認識了這個每天只能隔着玻璃見面的人。

「喂，默童，趕緊問問他到底多大，我好奇死了！」梅也湊了過來問，「對啊，趕緊問問他到底哪一年出生的，比我們小多少歲。」在喬和梅的「壓迫」下，我不得以給他回復了這條短訊：「你好阮軍，我是杜默童，我的朋友想讓我問你多大了。」

「好了，我已經發過去了。」我把手機安靜地放在了桌上，後來，我們仨竟然一個人都沒說話，一直盯着那隻手機，等着他的短訊。「來了，來了，快打開看看！」喬激動得已經幫我拿過來了手機，我打開一看：「1995出生。」

「啊，竟然和我一樣大！」梅無法相信那麼稚嫩的男孩子竟然和她同一年出生，而我卻比他大一歲，喬也比他大一歲。「實在看不出來啊，原來那麼大了，我以為只有十七八歲呢。」喬搖了搖頭，離開了我的座位，梅一直捶打着被子，喊天喊地喊不公平。

從那天以後，我就和阮軍一直有短訊聯繫，但是我們私下裡卻一直沒有見過面。直到後來他離開了這個學校，我和他也沒有以朋友的身份單獨見過面，更沒有去和他說過再見，因為那時候的我早已經把他的存在給忘記了，而他的離開，或許也和我有關，至於我為什麼會這樣說，還要聽我慢慢把故事說來。

通過和他的短訊聯繫，我知道他並不是我們這個學校里的學生，他早已經輟學，來這個地方只是他的一份工作。他原以為我會因為他的這個身份而疏遠他，但其實我並沒有在意過這，因為我從不覺得文憑是最重要的東西，有時候沒有文憑或許還是一種解脫，一種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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