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紅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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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我知道一夜已經又過去了，2015年九月十號，教師節，但是今天的故事和教師節沒有一點關係。我習慣性地拉開床簾，卻看見喬和梅都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們睡眼惺忪地先朝我「嗨」了一聲，我很吃驚地立刻爬下了床。

「你們兩個今天什麼情況，怎麼醒得那麼早？」我一邊穿着襪子，一邊看着她們，差點沒站穩就要跌下來，歪歪倒倒的樣子還被她們嘲笑了一番。

「為了和你一起去看食堂小弟弟呀，不然呢？」梅把話說得那麼奇怪，喬還跟着她起鬨，「不就是個賣面點的小男生嗎，有什麼好看的，還值得你們起得比我早？」我這會已經穿完了襪子，有點不太明白她們兩個人的心理，覺得她倆有點無聊，所以後來直接去了洗漱間。

「你看看默童的語氣，她比我們還奇怪，你說對吧！」梅的聲音比水龍頭衝下來的水聲還要大，可是我卻不明白，我的語氣是怎麼了，才會讓她們感到奇怪。我一邊刷着牙，一邊想着自己剛剛的語氣，可怎麼也沒能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現在想來，其實當時的語氣本就是平淡，只是因為話里的人是個男生，所以平淡里也總就被猜測出無數的八卦，這種現象在現如今的生活里已經很常見，以至於不足為奇了。

這一天，我們三個一出宿舍大門，就發現路上多出了很多人，但仔細看來或許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還帶着時間觀念的少男少女們，另一種就是沒有帶着時間觀念，腳步反而變得越來越慢悠悠的我們。作為過來人，我們大三的學生似乎已經變成了「老油條」，天不怕地不怕，做起事來沒有任何顧及，還拖拖拉拉。想當初，我和喬她們剛進這所大學的時候，每天六點半不到就已經起床，然後早早地就去教室佔位，乖乖地等老師來上課。那會上課的時候，我們還不怎麼敢玩手機，一直不停地動手抄老師ppt上的內容，那時候真算是認真，在大學裏可以稱得上是個好學生。除此以外，我們當初還經常去泡圖書館，借幾本有營養價值的文學書看看，一待往往就是一整天。可是兩年多過去了，現在的我們走起路來都不緊不慢，而且不再是我們等老師來上課，而是老師等我們來上課。有時候，某幾個老師根本就等不到我們來上課，因為我們幾個已經學會了逃課這門技術。什麼上課筆記這類東西，也早已變成了奢侈品，我們的教科書都大半個學期才翻那麼一兩次，更何況筆記呢？至於圖書館這個地方，我和喬她們也是只有期末考的時候才會不情願地過去看幾個小時的複習資料，不然一般情況下，圖書館是不會有我們幾個人的身影。

「你們看這群小孩子，走起路來那麼急吼吼，一個個真像高中生，老師手下的乖乖鳥啊。」梅勾着我的右手臂，對着我的右耳說。她就喜歡這樣觀察，這點和我一樣，只是她往往是因為無聊，而我除了無聊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一直就愛觀察，觀察別人似乎可以反應自己的變化，或者是不變。

「對了，食堂小弟弟在哪個窗口賣早飯？」突然喬又提到了他，讓我走路的時候也不能安靜一點。「是哦，那個食堂小弟弟在哪個窗口啊？」梅也跟着調皮地問，我突然感到以後會有什麼發生，或是一種樂趣，又或是一種每日必談的生活。於是我吐了吐氣，夾緊了她倆勾着我的手臂，加速把她們往前拽，好讓她們別再講什麼廢話。

「喂，你個杜默童，走慢一點啊，你這樣會讓我們跌倒的！」喬空着的一隻手正按着額頭前的劉海，我從自己的餘光里可以看見。「快走啊，不然又要吃不到早飯了！」我笑着說。

又到了食堂一樓，只是這次，當我們進去以後，裏面的場景依然和昨晚的一樣，密密麻麻的人群，讓我們都找不到頭和尾，更不要說賣早飯的窗口在哪裡了。我抿了抿嘴，心裏有種失望的情感產生，梅和喬也很失落地扯開了我的手臂，但是我知道自己和她們此時的失落原因肯定不一樣。可儘管如此，早飯還是要吃的，所以我們還是邁開了腳步，無奈地朝那個讓人害怕的人群里走了過去，只是越靠近的時候，我們就越感到煩躁。

「好煩啊，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多少天！」梅似乎生氣了，朝着人群嚷嚷。「估計半個月吧，新生軍訓需要半個月，所以這半個月我們都要這樣過來，想想真的心酸呢，這日子太遭罪了。」喬撩了撩劉海，估計人群太擠，悶得難受。「要不我們以後提前過來吧，早上早點過來，晚上遲點過來，這樣就可以和他們新生的時間錯開來了。」我在她們抱怨的時候，不知怎麼就想出了這個辦法來，其實這個辦法也未必不是個好辦法，或許有很多人已經這樣做了，只是我們幾個太傻。「也只能這樣了。」喬和梅唉聲嘆氣地說。

這中間大概過去了十分鐘，在這十分鐘里，我們被人群擠了又擠，推了又推，就像在人群的海浪里翻滾一樣，那滋味簡直難受。但是希望總會到來，只要你願意等，所以此刻，我們三個終於看見了食堂賣早飯的窗口。我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站的地方正好是一號窗口，而喬和梅被擠到了我旁邊的二號窗口，由於買個早飯就讓我們等了這麼久，所以梅和喬早就沒有耐心去看那個食堂小弟弟，而且，她們這會兒或許已經把這個人物的存在給忘記了。不過，這對我來說卻是一種解脫。

「麻煩給我拿一個雪菜餅和一個雪菜包。」我低下頭靠近窗口，只是我才說完這句話，窗口後的那個人忽然抬起頭，隱隱約約中彷彿在對我笑，我雖然和他隔着半層玻璃，也隔着一隻口罩，卻還是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眉眼正帶着一絲絲微笑，那微笑里還帶着點輕輕的青澀，就像是個鄰家小弟弟初次遇見姐姐，他這樣盯了我大概三秒，我才終於接到我的早飯。

沒錯，窗口後的人就是我們口中的食堂小弟弟，就是我昨晚睡覺前和喬還有梅她們提起過的他。我拿到早飯後有點發愣，似乎還沉浸在那個神秘微笑里，所以忘記了對他說謝謝，因為我總覺得剛剛是個幻覺，食堂小弟弟為什麼要對我笑呢，我真的搞不明白，我都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我們之間也沒有過其他的對白，肢體接觸也只有遞個早飯而已，而且根本就沒有碰到雙方的手，都是塑料袋在傳遞我們的接觸。所以，他為什麼要對我笑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低着頭離開了那扇窗口。

「下次真的得早點過來，看我今天也吃了雪菜餅，今兒個牛肉餅早就賣完了，不開心！」梅一直都愛吃牛肉餅，因為她愛吃牛肉。「我也是，吃了雪菜餅。」喬和梅都已經開吃，就我還在拎着早飯，卻什麼話也沒有講。「呀，我把那個食堂小弟弟的事情給忘記了，梅，你有沒有看見他，剛剛？」喬嘴裏在噎着雪菜餅，突然隔着我敲了一下梅，梅因為吃得不盡興，所以回答的語氣里有點不稀罕那個人物，「什麼食堂小弟弟，現在沒心思管他，等我有空在說吧，今兒個沒吃到牛肉餅，晚上我必須得買到，不然我要把這個破學校給它拆了！」我就聽着她倆一路講話，而我在她們中間一直沉默地盯着地面。

這節課上，我一直在想着剛剛的那個笑，而梅和喬都在玩手機，所以根本就沒有發現我的不正常。我還是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要對我笑，是我的語氣有點奇怪，還是我講得有點搞笑，還是他認錯了人？反正各種理由我幾乎都亂想了一遍，可是怎麼想就怎麼好奇，腦袋裡越來越疑惑，恨不得衝過去問他個究竟。就因為這樣，我對那個食堂小弟弟越來越好奇，我的腦袋開始不自由地想起他來，儘管我還沒有見過他的真實面貌，也不知道他的聲音會是什麼樣，是溫柔，是稚嫩，是粗啞，我都不得而知，因為這是我無法可以去幻想的東西，畢竟他是一個陌生人，可我仍舊對此充滿各種好奇。

總之，我變得糟糕了。實在不想再去想什麼，於是我就拉開了窗帘，發現今天外面沒有太陽，原來陰天。忽然什麼聲音傳來，「一二一，一二一」，緊接着一群「小青蛙」們跨步從我們樓下整齊地走了過去，那跺腳的聲音足夠重，一聲聲如雷聲一樣，想必是新生軍訓了。我看着他們從樓下經過，沒有嘻嘻哈哈的笑臉，卻是一本認真的模樣，的確，他們只不過剛剛從高中生活里解放出來，該有的束縛其實已經沒有了，可是他們已經習慣了被控制。

只是或許有那麼一天，就在不久的以後，這個表情就會悄悄地消失，和當初的我一樣。生活是有一套規則的，走過來的人早已發現了這個規則，但是卻沒有試圖去打破它，等到你想要去打破的時候，你已經是過來人，沒有了這樣的機會。

窗外的風景，窗內的風景，都讓我想得太多，我似乎有點累，所以最後趴了下去，又在課桌上睡着了。這次我沒有再去做夢，只有空空的黑暗在我的腦海里逗留。我睡得不深，隱約中還能夠聽見大學英語老師的單詞聲，是「sum」還是「son」，具體我就聽不清了。不知不覺，我彷彿聽見了躁動的聲音，便睜開眼睛，發現原來又下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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