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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養在深閨人未識(1 / 3)

繁體小說網【ftxs.net】第一時間更新《風流去》最新章節。

一

寫出「養在深閨人未識」這個題目,我是在說,儒家學說到了荀子,如同深閨美人一般,初長成啦!春心動啦,可以嫁人,相夫教子啦。嫁誰呢?當然是嫁與帝王家。相夫,就是相帝王,這「相夫」之「相」與「宰相」「丞相」之「相」是一個意思。「教子」教誰呢?教化人民啊。官為父母,民為子女,視民如子嘛。當然,更下之,則民為禽獸,如此更需馴育,教民也就成了「牧民」的重要手段:先馴化之,然後再驅使之。漢代官職中,「牧」,就是把民當禽獸「牧」,生而野性,何以能牧?當先教之。以何教之?以荀子思想。「之子於歸,宜其室家」(《詩·桃夭》),荀子思想確實很宜帝王之家。班固言儒家:「出於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漢書·藝文志》)果然!「相夫教子」—相人君教百姓—這是儒家幾千年來的傳統角色。

可以這樣簡單勾畫一下春秋戰國之時的儒家人格史角色史。孔子是沒落貴族中流落到市井中去的,不諳世情一片天真的子弟。他有一種高貴的品性,近乎淳樸的品性,他也有着貴族的愛好與教養:音樂、藝術、射、御、《書》《詩》《易》……但他不得不在市井中廝混,從而對下層人民有了了解與同情,並在此基礎上,創立了他的「仁者愛人」的仁學思想,大同思想。但他骨子裡仍是日日盼望着回到他以前的圈子中去,所謂的「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真是他的朝思暮想,當然也是他這個「逸民」的一片痴心在妄想。所以,他如同曹雪芹「秦淮風月哭繁華」一般,哭東周,哭周公,哭曾經鬱郁乎文哉而如今又飄落殆盡的周文化,哭歷史背棄的一切,哭他失去的一切。他所做的,是對前代文化的整理與保存,好似在收拾後事一般,既嚴肅恭敬,又滿懷凄涼。他打開積滿塵土的竹簡,在幾百年積累的文獻中分類、編排、抄寫、揣摩,一邊嘆息流淚,一邊孜孜矻矻,忽而拍案驚奇,忽而仰天長嘆。他敢情是在做着一個大大的復辟夢,而他的學說,則真真是一本厚厚的變天賬。天可憐見。我老是這樣想像他:在深夜,飆風四起,風聲鶴唳,四野一片漆黑,他用他蒼老的雙手,小心地圍攏一枚燭光,使它不至熄滅……

到了戰國中期,孟子,流浪既久,那種皈依的情懷早已隨時光的流逝而消磨乾淨。他不再是高堂老屋中的被迫出走者,失去主人身份者,遠遠的艷羨者,他是來去綽綽自由的客人了。他是那行空的天馬,獨來獨往。與他同時代的莊子表現了與他同樣的對自我身份的感覺,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一而不黨,命曰天放」,好一個「一」,好一個「不黨」,好一個「天放」!他們是天民,以放為天,天下之大,綽綽有餘裕,何施不可!所以,他們的天性,是如此的自由解放!孟子自稱「天民」,且是「天民之先覺者」,他追求的是「天爵」,他與舊貴族,已判然而划出界限,他既不屬於上層的流裔,失勢者,又不屬於被人治的「治於人」者。在齊國,他只做客卿,「不治而議論」,除了「議論」,什麼也不幹,不願成為官僚花名冊中的在冊人丁(孔子卻是做過大大小小好幾任的官),他自詡為「王者師」,是來教導他們,教訓他們走正道的。若是那些不肖的王們不配他的教導呢,他就滿懷失望也滿懷輕蔑地轉身走開,不吝去留。他是一位特立獨行的大丈夫。這是吾中華民族人格史上最光輝的一段,是中國陽剛之氣最充沛的一段。

再後來,便是荀子了。從惶惶的貴族沒落少年到特立獨行的大丈夫,到荀子,竟突然蛻變為一個端莊明慧的淑女,循規蹈矩的君子。端莊明慧的淑女是做妻妾的好人選,循規蹈矩的君子是做臣子的好材料。寫到這裏,聰明的讀者會覺出我對荀子的極大不滿。是這樣的,我老實招認。但這是事出有因的,你看他《成相》篇中的宣傳鼓動詩:

曷謂賢?明君臣,

上能尊君下愛民。(其五)

辨治上下,

貴賤有等明君臣。(二十五)

明於君臣之分,謹守臣道。臣道是什麼呢?就是區分貴賤上下,以「禮」的秩序安頓天下,然後自己上尊君,下愛民,做一個忠心耿耿勤於事務忠於職守的幕僚。

臣下職,莫游食,

務本節用財無極。

事業聽上,

莫得相使一民力。(四十六)

守其職,足衣食,

厚薄有等明爵服。

利往(唯)卬(仰)上,

莫得擅與孰私得。(四十七)

讀起來平平仄仄,可搖頭,可晃腦。乒乒乓,乒乒乓,不要游食要仰上。且慢搖頭晃腦地陶醉罷。不要「游食」,而要忠於一個主子,利唯仰上—一切生活來源須仰仗主子的供給。這樣,「守其職」的幕僚,也就可以得到賞賚,「豐衣足食」了。不需要也不能去擅自搞一點「私得」。從主動方面看,自願去做籠中鳥池中魚,這種人格與孟子、莊子差別太大,不可能讓我尊敬;從被動方面看,荀子竟然要從剝奪經濟獨立權着手,來剝奪人的思想獨立行為自由,這夠狠的。讀這樣的句子我也不可能對荀子有好感。更要命的,他竟然還兜售「持寵處位終身不厭之術」,這實在是古典的厚黑學了:

主子尊重自己使自己富貴呢,就要又恭敬又遜退;主子信任寵愛自己呢,就要懂得謹慎和謙讓;主子專任自己呢,就要又拘謹又周詳;(萬不可張狂),主子接近自己呢,就要恭敬順從而不邪妄;主子疏遠自己呢,就要忠貞純一而不違背;主子斥退自己呢,就要滿懷畏懼而不能怨恨!地位高貴了,不能奢侈浮誇;受到信任了,不能惹起嫌疑;權力很大時,不能擅自專權。財利到來時,要覺得自己的善行還不足以獲得,要先表示謙讓之意,然後才去接受。福事到來,要和悅地去處理;禍事到來,要穩靜地去處理。富了,要廣泛布施;窮了,要節約財用。可以處貴,可以處賤,可以處富,可以處貧,可以被殺掉,而不可以做壞事—這便是保持尊寵、守住官位,終身也不被廢棄的方術!

[原文:主尊貴之則恭敬而撙,主信愛之則謹慎而謙,主專任之則拘守而詳,主安近之則慎比而不邪,主疏遠之則全一而不背,主損絀之則恐懼而不怨。貴而不為誇,信而不處謙,任重而不敢專。財利至則善而不及也,必將盡辭讓之義然後受。福事至則和而理,禍事至則靜而理。富則施廣,貧則用節。可貴可賤也,可富可貧也,可殺而不可使為奸也。是持寵處位終身不厭之術也。(《仲尼》)]

你看這種語氣、人格,與孟子、莊子,有多大的距離?這真正是鄉愿,是工媚暴政大盜的鄉愿;這真正是妾婦,是被孟子斥責過的,「以順為正」的妾婦之道!

你再看他在《臣道》篇中論為臣之道:

事奉君主卻不順從的人,是不敏捷的人;敏捷而不順從的人,是不恭敬的人;恭敬而不順從的人,是不忠的人;忠誠而不順從的人,是不能成事功的人。能成事功而不順從的人,是沒有德行的人。

[原文:事人而不順者,不疾者也;疾而不順者,不敬者也;敬而不順者,不忠者也;忠而不順者,無功者也;有功而不順者,無德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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