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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正式演出的那天,易風在側台陪明曼羅候場,身穿百鳥留仙裙的明曼羅盈盈若仙翩翩而至。《掌中憐》是典型的漢唐舞,留仙裙相傳乃漢宮趙飛燕所穿,以褶皺為奇,而百鳥裙是唐宮安樂公主所制,裙裾為百鳥羽毛,因此正視旁觀,燈下影中,各為一色,呈現百鳥之狀。明曼羅的這條裙子則是用印有羽毛花紋的層層疊紗所致,踏着台上飄散而出的霧氣,蓮步輕移裊裊婷婷,猶如凌波仙子緩緩走來,明眸輕輕一個顧盼,萬物皆艷俗不堪,任凡事清濁,為卿一笑,輪迴甘墮。易風看痴了眼,竟生出一股眼前人要飄飛成仙的錯覺來。易風怕側台混亂的布線絆住明曼羅,輕輕上前扶住她,卻被明曼羅寒涼似冰的手指冷冷推開。明明是酷暑難耐的六月天,怎得明曼羅的手會這般冷?易風忍不住一把拽住,牢牢握於手心反覆搓着,想捂暖了這塊冰。明曼羅淡淡的說:「剛才,我忍不住給他打電話了。」
易風正在揉搓的動作猛地停住,不自在的接了一聲:「哦!」
明曼羅嘆了口氣,接着說道:「人是不是一旦有了感情,就窩囊得不行,怕分,怕離,怕被遺忘。怕電話無人接聽!原來,愛情會把人變得很輕賤,不管他怎樣對你,你也要昂着頭,迎上去。把所有的自尊踩在腳下。哪怕低微到塵埃里去,也盼着他能低頭看你一眼。看來,天意如此,也好,也罷!」
易風緊張得幾欲停掉的心臟在漏了一拍後,重新跳動起來。他偷偷觀察着明曼羅的神色,昏暗的光線里明曼羅的眼眸閃爍着奇異的光芒,那是易風看不懂的一種嚮往。他欣慰的想也許這次明曼羅真的下定決心斷舍離,準備重新開始了。
燈光暗了下來,明曼羅將芊芊柔荑自易風手中抽出,不帶有一絲留戀,快步走向升降台。易風只覺得掌中柔軟帶走了他的心跳,讓他的呼吸亂了節奏。明曼羅留給他的背影帶着決絕的凜然,彷彿她即將要踏上的不是舞台而是祭壇,去祭奠她消亡的愛情。
音樂聲起,明曼羅悠然起舞,台下眾人漸漸被奪走了心魄,怎會有人舞出如此空靈境界,風回綺袖,婉轉花鈿,餘姿如煙,飄然旋轉。斜曳裾時雲欲生,煙蛾斂略不勝態。隨着樂曲高潮來臨,天花紛落十方舞台,滿眼皆是清妙景,似那祥雲駕瑞彩,靈光萬丈鋪天地。
突然,易風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見正在雲手揉球的明曼羅眼波脈脈含情,勾魂攝魄間,傾城一笑,台下眾人皆被迷了心竅。明曼羅跳舞從來不笑的,上一次笑還是她扮演虞姬時,因入戲太深,在自刎之前盈盈一笑,害易風亂了腳步忘了動作。易風來不及細想為何明曼羅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來,他只知道明曼羅下一個動作應當是借鐵靴之力,盤手接雁式轉身,仰探出升降台檯面,此時檯面高度距台下地面有三米之落差。如若她落下,那結果易風不敢想,他的身體下意識沖了出去,一手拽着台側大幕旋風一般圍到升降台下,幾乎是同時,明曼羅仰身從升降台墜落,堪堪落入易風拽開的大幕之中。台下眾人看呆了,分不清到底是事故還是劇情需要,畢竟明曼羅墜下的動作一氣呵成,自然而從容。一點也沒有失足而落的驚慌和恐懼。導演自是知道這個節目出了岔子,連忙熄燈救場。
易風在黑暗中,撲進幕布里,一把撈到明曼羅,抱起她就衝下了舞台,劇務和其他演員都圍上來問情況。易風心急如焚,撞開眾人,抱着明曼羅衝出了劇場。劇場外,等候着一輛車,司機竟然是原本在貴賓席就坐的孤鴻,易風抱着明曼羅鑽進車裡,孤鴻將油門踩到底,甩下不明所以追出來的工作人員,絕塵而去。
易風緊緊的抱着明曼羅,要不是那微弱的鼻息,他幾乎以為明曼羅真的離他而去了。他不敢想如若當初他沒見過明曼羅的虞姬一笑,從而察覺了端倪,此時的明曼羅應該已經血濺舞台了。他後怕的摟緊明曼羅一遍遍親吻着她的額頭,在她耳邊說著對不起。他好恨自己,為了拆散他們,無所顧忌,終是逼得太狠,絕了她的生念。是他,是他親手把她推下來的。
孤鴻一直在後視鏡觀察着,勸道:「我們不知道她到底傷在什麼地方,你應該放平她,不要亂晃,萬一傷着脊椎,你這樣子反而害了她。」
易風恍然意識到,他光顧着抱着明曼羅,卻忘了最基本的急救常識,這種外傷不明的病人最忌晃動,因為容易造成二次傷害。易風慌忙輕輕把明曼羅在后座上放平,一遍遍親吻着她的額頭,懊惱得恨不得掐死自己。如果明曼羅當真有什麼,他就舍上自己的命陪她投胎,重新做人。
到了醫院,因為是外傷不明,所以要做X線檢查,易風告訴醫生,明曼羅是孕婦,恐怕許多檢查做不得。醫生打量了易風幾眼,吩咐護士改為臨床查體,家屬在外等候。沒想到易風一回頭,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向來風輕雲淡的孤鴻正瞪着血紅的眼珠子衝過來揍易風。易風站在哪裡不躲也不解釋,任由孤鴻的拳頭狠狠地揍在自己的身上,他覺得自己欠揍,該打。他錯了,大錯特錯,他以為是拔掉了明曼羅的毒刺,其實,他奪走了明曼羅對生活的希望。許俊良早就成了她生命的全部意義,沒了他,明曼羅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醫護人員將孤鴻拉開,孤鴻咬牙切齒的拎着易風的領子問:「你對曼羅都做了什麼?孩子是不是你的?」
易風吐了一口血水,慘慘的笑着:「我多希望那孩子是我的啊?如果我是孩子父親,我怎麼會讓曼羅走上她媽媽的老路?」
孤鴻被這句話點了穴,僵住了蠢蠢欲動的拳頭,轉而癱軟在椅子上,彷彿被抽筋剝骨般成了一灘爛泥。是啊,明曼羅仰身倒下的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了十幾年前決絕躍下黃浦江的明煙凌。早就成了潰瘍的心傷汩汩的冒着黑血,一點點將他泡進無窮無盡的傷痛中。
檢查結果還是很樂觀的,明曼羅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外傷,但是因為沒有用儀器徹底檢查,醫生建議他們留院觀察幾天。孤鴻拍了拍易風的肩膀,表示謝意,如若不是他反應迅速接住了明曼羅,那麼今天的頭條就應該是《校花自盡,一屍兩命》。
因為明曼羅有自殺傾向,醫生為她找了安貞醫院的精神科醫生來會診,精神科醫生給出的結論是,長期抑鬱引發的利己性自殺,想以結束生命來完結所承受的痛苦,這種病的病因很多,有遺傳因素,也有外界環境所致,建議多和明曼羅溝通,找出可以讓她看到希望,覺得開心的事情來。
易風攥緊了拳頭,咬着後槽牙拿起電話要把許俊良找來,他覺得要想明曼羅恢復求生欲似乎只剩下這條路了。孤鴻擋住了易風欲按下撥通鍵的手指,他認為明曼羅的確想見許俊良,可是見到後又能怎樣呢?他們二人的分歧不從根源上解決掉,暫時的和睦無異於飲鴆止渴,早晚還會把明曼羅拖進深淵。
孤鴻的阻止讓易風鬆了一口氣,天知道他多麼不願意把明曼羅送回許俊良身邊,可是他愛明曼羅,愛到可以為她生為她死,只要她能好好的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那麼就算讓他日日被嫉妒凌遲又如何呢?
孤鴻看着病床上無聲無息睜着大眼睛的明曼羅,嘆了口氣,他知道明曼羅恨他,從不肯認他,即便當初為了許俊良來找他,也不肯喚他一聲爸爸。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哪裡是她能夠了解的,只是伊人已逝,與妻,與明煙凌,他都是不可饒恕的罪人,活該日日被愧疚折磨。只是他的女兒,從小就吃了那麼多的苦,從未得到過愛,所以才會對愛如此渴望以至於走上了極端。世上之事皆有因果,如若當初他不顧及明煙凌的遺願,不顧惜損害自己的名聲,而是堅持認下明曼羅,將她帶在身邊長大,那麼明曼羅就不會認識許俊良,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情之一字,當真碰不得,為何她們母女都是這般死心眼,這般的執拗呢?他想從現在起該由他來彌補缺失的父愛了。
孤鴻交待易風好生照顧明曼羅,自己則回學校替明曼羅善後,學校到現在還不知道明曼羅的情況,這樣未婚先孕的醜事會毀了明曼羅的學業,好在昨天易風反應快,今天才有了迴轉的餘地。只要人還在,那一切都還來得及,他要做一個好父親,為了唯一的女兒,他什麼都做的出來。
易風像一隻可憐的小貓,趴在明曼羅的床邊,安安靜靜的陪着明曼羅發獃,明曼羅的視線沿着百葉窗帘的縫隙看着外面的陽光,似乎看見了外面的蟲鳴水澗,鳥語花香。她有多久沒有這樣放空自己,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的躺着,呼吸着輕鬆的空氣,感受着棉布床單上織線的柔軟。她有多久沒有用心聆聽過自然的聲音了?聽微風扶過樹梢,聽雛雁掠過湖面,聽清泉奔向溪流,聽春筍鑽出地面。這是一個多麼神奇美麗的世界啊?她還沒來及細細品味,怎麼就放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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