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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聽我家太奶奶說到這裏時,我怕死了,我死命地把頭鑽在我家太奶奶的懷裡,我太奶奶就咯咯咯咯地笑。她說,呵呵,是家鬼,怕什麼?家鬼,就是家裡人,怕什麼?
我把眼睛睜得老大,我死也不相信一個人死後會活回來。我當然會質問太奶奶。太奶奶的回答總是含糊的,她笑着,我也不曉得是真是假,她總能編出一個道理來,讓我相信。
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我又不相信了,我又去問她,我說:我家太爺爺真的活過來了?你鬼扯了吧,太奶奶?永遠也不理睬你了。
她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死後復生的,但我們家的人,是可以的。
太奶奶又說,在我們韋家,死了一個人,就活一個人。
我不懂,就問:太奶奶,是不是他媽媽死了,太爺爺就復生了?
太奶奶聽了我的無忌童言,不笑了。她的手也不再摸我的胳膊,而是用小眼睛看着我這個小丫頭怪,其實我曉得她眼睛很不好了,幾乎看不見,但她很認真地看着我,摸着我,說:小丫頭怪,你以後也是死不了的!你以後死了,也能活過來的!你不得了了,你都道破天機了!
我說:太奶奶,我道破了什麼天機?
太奶奶見我並不真的懂,就把話說開去,道:你家太爺爺,他活着時,在家練一種道家功法,叫坐忘。坐忘就是坐在那裡,把自己忘掉,把過去一切忘記,脫胎換骨,重新為人。他還打拳,把自己打死,旁人都不敢看,然後,他又活過來。他走路一陣風,會遁形,其實,那風就是他。所以啊,那個坐在家裡的人,還有那些個走出去的人,其實,都不是他。
那是哪個?
他人會走,魂也會走,一般人都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你說太爺爺的魂在走啊?
……
等我長大一點後,我開始分析太奶奶的許多話,發現有許多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奶奶曾對我說,那時,活轉過來的太爺爺非常想做一場萬門醮,那是他的一個老大願望,因為他活回來後,一直很傷心,看到兩座村莊被毀,太悲慘了,日本人做得太絕了。根據我後來掌握的知識,萬門醮是用於一個村或一個鎮集體做的平安醮。
太奶奶晚年口述這些事情時,有時有明顯的口誤,最矛盾的地方就是她把太爺爺和爺爺,和何野有時都混淆了,有時她說太爺爺,又突然說何野。我會立即問她,你剛才到底是說太爺爺,還是何野?她反應過來了,立即笑着說:這個……我哪裡會錯去!當然是你家太爺爺了,何野是我生的,我還不曉得他啊,他們都是我一輩子最記得的人!
我說,那他們倆不是仇人了?
太奶奶說,家裡死了那麼多人,他們還仇什麼恨?
太爺爺真的死了又活回來?
他能穿越到自己前生,自己來世去,然後又去見虛無自然大羅三清三境三寶天尊,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他都能去找到,他根本就不死。我們一般小人物,都不記得自己前生來世,他能去!他還和李道士一起煉丹。
太奶奶始終沒交代宮崎駿怎麼雪藏了我家太爺爺。
她說,太爺爺活過來後,在那黑屋子裡練習步罡踏斗,練習變身運雷。
太奶奶把那一切說得神乎其神,說復生後的太爺爺要成真人,誰也不能打攪他,他要替天神行令,他能三華聚頂,以神鍊氣,直到崑崙天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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