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丟失的家牛

晚上，太奶奶對韋國柱說，兒啊，你把那些從大韋莊帶來的東西拿過來。

太奶奶已經累得腰酸腿疼了，她坐在那裡不能動。

接着，太奶奶就要韋國柱寫字，寫了鬼子宮崎駿的名字，還寫了漢奸吳翻譯官的名字。太奶奶要對他們施行巫術，她要詛咒他們，讓他們死。她用了符籙。按照天神授意，由韋國柱這個男人拿筆來畫。

他們一道，移用天神的權威，驅使鬼神，避邪祟。

之後，太奶奶對韋國柱說：「兒啊，這樣就好了，你明天就走得安穩了。我現在再教你一些法術，你聽好了。你出門在外，要是看見死屍和棺材你心裏就要通地起一陣大火，把那死屍和棺材燒毀，又通地起一陣大火，把自己燒毀，讓自己潔白，這樣，你就能辟邪了。……我再告訴你避鬼的咒語。不管你身處何地，在晚上，你只要靜靜地卧在床上，面向北，輕念三遍咒語：吾是太上弟子，下統六天，六天之宮是吾所部，不但所部，乃太上之所立，吾知六天宮名，是故長生，敢有犯者，太上斬汝形，第一宮名……」

韋國柱說：「天下這麼大，三爺他又許多年不歸家了，我哪裡能找到他？」

太奶奶喝罵道：「沒出息，一個籃子也找不到！你先給我聽好了，把我講的複述一遍給我聽，復不出來我打死你！」

韋國柱就乖乖地說了一遍。

太奶奶說：「……我先給你膽子，有了膽子你就敢走天下。……你說完了上面那些以後，還要扣齒六下。……你若是夜宿叢林，遇到山精惡鬼，就念帝君捕神祝，扣齒二七通，閉氣，然後這樣念：吾昨被帝君召攝領真元，令我封掌此五嶽，催割豐山，山精萬靈受事，俱會帝前。七神所引，三元司真，若有小妖，即時梟殘。山精澤尉，速來奉迎，神師口命，上間三清，一如大洞之法，不得稽停！……記住沒有？給我背！」

韋國柱背了半天，才背下來。歇停下來之後，韋國柱看着太奶奶，說：「奶奶，你怎麼曉得爺爺曉得的東西了？」

太奶奶說：「我和他是一個人。」

次日，韋國柱就動身去三公山找河野去，去報告凶信。他在三公山沒找到，又四處去找河野。太奶奶每天到母山的樹林里，找那一隻裝着太爺爺靈魂的籃子。太爺爺的鬼魂每天還來她耳畔哭。河野在天下行走，出沒不定。他無家可歸，沒有人曉得他的行蹤。韋國柱走前，太奶奶給他做了禱祝，祈請鬼神一路幫助他。

韋國柱到處找，到了開城，到了廬江，到了桐城，卻怎麼也找不到河野。韋國柱在路上，跟誰都不說他出門要幹什麼，他只一個人走。他在山路上等，在某一個山村路上他一個人猴在樹頭上，等許多天，也沒有等到河野。黑夜裡，他伏在人家的牆根上，偷聽裏面人家說話。他又一大早趕到土橋去，找河野。土橋在長江邊，江邊上，天起大霧，他渾身都讓霧給濕透了，頭髮眉毛上都是水珠子。在土橋鎮，他以為他能找到河野，因為人家都說河野在那裡，可是，他還是沒有找到他。

隔着一條長江，對面就是銅陵。河野是個無魂人，也像孤魂野鬼一樣，在四處遊盪。韋國柱想過江去找，人家說他藏身在江南的大山裡。韋國柱一個人行走在路上，到了傍晚，走在異地，他也有點怕，想回家。但是想到那麼多的仇恨，他就繼續在路上走，他不想在家蹲了，他知道韋大柱早就投奔他去了，說不定正和他在一起風光哩，背着槍走四方，殺人放火。四鄉的青壯年一說起河野，都一個人敬若鬼神，佩服死了。天下起了大雨，下了許多天，到處都是一片白，地上都是水汪凼，河裡是滿河的水，塘里也是一塘的水，雨還天天下，時時下。冬天的長江原本是枯水季節，但也貯滿了水。白白的一條帶子，做喪事的白帶子！

他一個人待在人家的屋檐下，或者就是人家的茅棚牛屋裡，等着天晴，繼續趕路。雨下個不停。他等在草堆底下，躲雨，想着過去的事情，想着河野。韋國柱記得，曾經，有一年，我們韋家的一頭牛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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