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柏林的夏天（1 / 2）

14歲時，夏天是很晴朗的！我這樣一個有點早熟的女孩，總是記得很多細節。

從街道這邊走向那邊。學校在我身後遠了。廢棄的工廠旁邊有很多的玩具。也許在大人看來，只是破銅爛鐵。

外面天空真藍，在我溜出教室逃課的時候。我還悄悄經過了一排宿舍的後面。那裏面住着老師們，有一對男女的，也有單身的。我一家一家，偷偷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見許多平時沒有看見的事情。某個老師原來不像平時那樣溫和，在家面孔僵硬地板着。一個平時很嚴肅的老師，在自己的卧室里像個孩子一樣突然單腿跳動，就跟我們玩遊戲一樣。真是有趣。

我的手腳輕柔敏捷如脫兔，沒有人發現我的偷窺。直到最後一間我看見的那一幕。

那是一個最奇妙的動作，我從來沒有見過。就如同帶着魔力的休止符，命令我的心臟因緊張而幾乎要停止。

一個男人含情脈脈看着面前的人，然後吻上她的嘴唇，密切地，熱烈地，彷彿比我下課後急忙去吃的棉花糖還要滋味甜美。很久，我痴呆地站在外面。

裏面的人忽然分開，傳來警覺的聲音，誰，誰在後面？

他出來的時候，後面沒有人。我已經經過漫長的街道，我奔跑的時候，覺得整個世界都成為了短跑的操場，我使勁，全部的力氣都使出來，跑開了，遠了。到了工廠那裡，那裡我們平時喜歡去找丟棄的活塞環，一圈一圈是一般大小孩子里最有市場的玩具。

這個老師，叫於柏林，他35歲。在黑板上第一次介紹自己給我們，他是這樣寫的，於是的於，德國柏林的柏林，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城市。

我忽然覺得，我知道什麼是愛了。

那個35歲的男人，站在講台上彷彿還像20多歲。他不再年輕，但仍然英俊。平時，我聚精會神的看他的動作，他的講話，以及他寫在黑板上的字。

此後，我再也沒有做到分心。

我和嘉楠，戀愛的時間，超過了一個年代。一百年是一個世紀，十年是一個年代。

所以在大學裏，他常常得意洋洋地對其他人宣告，現在世界上，我們這樣的愛情，稀罕啊！周圍的同學就附和，是啊是啊。也許他們自己喜新厭舊，但誰不仰慕細水長流不離不棄的馬拉松戀愛？

我們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其他人這個時候就會看向我。我微笑，點頭。看着他的面龐，他的眼睛，他的嘴唇。無一絲一處，不落滿我的情意。這樣的情景，也落到旁觀人的眼睛裏。

這樣恩愛的一對呵！就連我們系裡的輔導員，也公開地說，看看嘉楠和段柯，學生情侶的典範。就算談戀愛，你們也要向他們學習。又般配，相互鼓勵，不拖學業的後腿。

我的名字，就是段柯。

我和嘉楠一個中學畢業，一起報考上一個大學。

我去他家串門，對她甜甜的笑，那時候，他不過是個毛頭小男生，不解其中意味。沖我兇狠地嚷：滾，看什麼看。那時候，我14歲，他13歲。呵，男生女生尚是天敵的年紀。在一切說句話也是要被起鬨的，起鬨的話不外是「男生女生配，羞羞羞，啊呸」。許多年後，他們起鬨的人，也是要配的了。但他們已然遺忘了當年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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