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長公主,孝仁皇后所出,長熙帝之愛女,少帝之親姊。驕矜專橫,不敬神佛,無皇族之風、公主之儀。儀鳳中,帝擇宋國公次子君平為婿。長安之亂起,平死,復嫁其兄,少帝年幼,攝六朝政。時人皆言其放蕩,不堪鎮國之名,李晉之亡由此始。
——《晉書·鎮國長公主傳》
(一)
那日,楚凰去廟裡上香,順道求了一支簽。
誰料靈隱寺中,萬年不出現的下下籤,竟然會被一國的公主抽中。那簽被公主拿在手中,金尊玉貴的公主往上頭瞄了一眼許久沒出聲。因得公主態度不明,寺中的氣氛一瞬間凝固到冰點,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使得號稱看破紅塵生死的寺中僧人都開始惶惶不安起來。
那帶着不祥意味的簽,若是被平常人抽中倒也罷了。這回竟被一國的公主抽中。今後她若逢什麼災事禍事,必定會應在這簽上。那皇家的手段誰人不知,帝王一怒,伏屍百萬,便是整個寺廟僧人的性命,也是不夠砍的。
鎮國公主倒沒有因此震怒,而是拿了這簽,來到解簽處,客氣地請老師傅查找簽文。
老師傅戰戰兢兢站起,雙手在架子上摸索了好一會兒,這才奉上了簽文。
楚凰接過。只見上面寫道:
原是王謝堂前燕,奈何再入帝王家。
楚凰看罷並無多話,雙手輕輕一折,只聽得「啪」地一聲響起,那脆弱的木簽瞬間便被她折成兩半,擲在地上,彈了兩彈後不動了。
就在解簽的老師傅嚇得滿頭大汗之時,忽聽得她冷笑一聲:「天家的掌珠,豈是『王謝堂頭燕』可比擬的?」
此話一出,一時間,大殿上嘩啦啦跪倒一片。所有人都俯首屏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下一秒便身首異處。
楚凰一雙纖纖玉手拿着那簽文,翻來覆去地又看了幾遍。末了,輕輕巧巧一用力也毀了,簽文便如同秋天中的殘葉,隨着寒風顫巍巍跌落在地上。她好似不解氣一般,復又踩了上去。臉上冷冷的,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眉宇里端的,是天家的高傲與尊貴。她就站在供奉了佛祖金身的百年大殿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殿內那尊幾層樓高的佛祖神像,那神情仿若佛祖在雲端睥睨眾生一般,她俯瞰着滿殿神佛,眉目之中甚是不屑。頓了頓,她在這莊重之地、四方神佛面前,傲然開口:「本宮的命,從不掌握在神佛手中。」
一語驚人,滿座震動。跪在殿中的眾人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愣愣地抬起頭看着這位傳聞受寵無比的鎮國公主,只見她神情倨傲,眉目如畫,說不出的尊貴,竟不知作何言語。在這佛教盛行的年代,百姓對神權的信仰是不可推翻的。但今時今日,卻有人在這樣的場合,踩着傳說中靈驗無比的簽文,說出一句與整個社會背道而馳的話。此言傳出,朝野民間議論紛紛,皆言如此不敬神佛之人,焉能鎮國之安寧?
(二)
那是長熙十三年的事情了。那一年楚凰剛剛及笄,明艷張揚,還是這個國家尊貴無雙的鎮國長公主。後來鎮國公主與宋國公次子定了親,公主下嫁當日宋國公多年秘密培養的私兵隨着宋國公悄悄潛入京城。在長熙十五年的冬天,結束了李家九百年的天下。
時至今日,楚凰依舊能夠清晰地回憶起那一天。彷彿是時空出現了重置,當所有人,當這個國家都逐漸擺脫了朝代更迭的蕭條,一如既往往前行走的時候,她卻被永遠留在了原地。
長熙十五年那蕭條的冬季,寒風攜眷了這個國家的鮮血淪亡,彷彿是一曲末路悲歌,將這個半是繁華半是傾塌的國家推向滅亡的深淵之中,再也無法自拔。
鎮國公主的婚姻從一開始便是一局引君入瓮的棋。楚凰還能想起那個時候,一向慈祥和藹的皇父半是愧疚半是堅決問她:「皇兒,你可願意為了這個天下而犧牲?」沉香縷縷,自牡丹豆式香爐之中蜿蜒而出,徐徐上升,在半空中暈染開,皇父的面孔在其中若隱若現,模糊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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