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狼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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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長的跟黑臉兒包公似的學兵教官，倒背着手讓我們列隊站在一邊，開始了最為霸道的訓話：「我告訴你們，來到學兵隊，沒有別的特殊要求。只一點，那就是千萬別把自己當個角兒，不把自己當人最好。姿態放的越低，你會過的越好。如果你把自己真當人看，那你就離打背包滾蛋不遠了……」

這一番話，讓我們感覺到像是回到了萬惡的舊社會。讓我們不拿自己當人看，這不是一種人格的侮辱嗎？

但是初來乍到而且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我們，逆來順受地保持着沉默。哪怕心裏早已將這個萬惡的黑面教官罵到了祖宗十八代，表面上卻也要裝出受教的樣子。

來到了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我們有的選擇嗎？

當然，直到若干時日以後再來體會黑臉兒教官的話時，才覺得那簡直是馳騁各類軍事特訓的真諦之言。這種人格的侮辱，實際上也是一種巧妙的伏筆。中國歷來講究先苦後甜卧薪嘗膽之類的教育，更有『天將降大任於欺人也，必先苦其筋骨……』這類的絕妙印證。部隊是最講理也最不講理的地方，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領導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軍中的領袖們最擅長的便是牢牢控制下屬，哪怕是讓你吃屎，你也會覺得很香。這個比喻一點兒也不誇張，擁有了這樣的覺悟，再去理解黑面教官的話就容易多了……

從某些角度而言，不管是特種部隊也好，普通作戰部隊也好，模式都是差不多的！尤其是那些培養特殊人才的地方，管理上更是嚴苛變態。領導會想盡千方百計地折磨你激發你，讓你去無條件地做一些脫褲子放屁的事情。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你鍛造成一個可以適應任何環境的機械人。當然，前提條件是，你必須要聽話。聽黨的話，聽領導的話。

而此時此刻，黑面教官的訓斥竟然整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在這半個小時的時間裏，他一直在努力地營造出一種特殊的氣氛，以至於讓我們覺得，我們就是一群沒有任何自由可言的牲口，而他和學兵隊的領導及教官們，則是可以主宰我們生死的主人！

我們聽的既震撼，又怨怒。

也許所有的人都在反思一個問題：我們是進學兵隊了，還是進了狼窩了？

我們的耳朵，遭受了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虐待。這位黑面教官嘴裏吐出來的，全是下馬威。就在我們幾乎失聰的時候，黑面教官終於緩和了一下緊繃的表情，甚至是露出了一絲和藹的笑容，潔白的牙口，和他那包青天一般的膚色，反差極其明顯。

下馬威終於施完，接下來會是多雲轉晴嗎？

耳朵被解放了出來，並不意味着真正的解放。黑面教官的笑，也並非是一種常態的笑。儘管，他最後的表達像是內向男生追女孩兒一樣委婉。

「最後呢，我代表學兵隊領導以及全體教官，向你們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當然，光歡迎沒用，有一份見面禮，現在得送給你們！」

黑面教官說到這裏，竟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而差點兒被他蒙蔽了的我們，還沒意識到這份見面禮有多麼可怕！

我們滿懷期待與憧憬地望着黑面教官，黑面教官詭異地瞧了一眼碩大的操場，公布了答案：「這份見面禮，就在操場上！」

我們不約而同地用眼睛的餘光瞄向操場！

黑面教官補充道：「我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操場上留下二十圈兒美麗的腳印兒。可憐的孩子們，用你們的汗水，去澆灌我們那已經乾渴了的跑道吧，不要吝嗇，不要停下。你們要相信，你們的腳步聲，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旋律；你們的汗水，是享用這份見面禮的唯一調料。你們還等什麼，去吧去吧……」

在他那詩意的表白之中，我們紛紛傻了眼！這份見面禮的份量，真是太重了！

他瀟灑而有力地一揮手，我們像是一群追捕獵物的野狼一樣，全副武裝沖向了操場跑道。

這意味着，他這極其委婉的一個見面禮，就讓我們要背負十幾公斤的重量，圍着操場跑上二十圈兒。操場跑道一圈兒五百米，二十圈兒就是一萬米，整整十公里。莫說是全副武裝肩着槍提着攜行迷彩包，背着背包，就算是輕裝上陣脫光了衣服跑個一萬米也肯定要虛脫掉了！

跑道上的我們，已經沒有獵物要追捕，而像是一群被獵人追殺的狼群。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只有奔跑，只有用那兩隻超負荷的腳丫子，與水泥跑道進行着高頻率的鬥爭。黑面教官站在跑道外，揮舞着雙臂，像是在遣散難民一樣沖我們吶喊助威……

二十圈兒，這艱難的歷程，揭開了我們地獄式生涯的序幕！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這場不講求隊伍整齊的狂奔之中，我竟然能脫穎而出，甚至成了領頭羊，在前面瘋狂地開闢着道路。我從來沒想到過，自己的身體素質，竟然達到了這種程度！這也許與我當初在玉石塔的執勤經歷有莫大的關聯，玉石塔的那段日子，每天都要爬幾次山，腳丫子已經在無聲無息中磨練了出來，以至於在關鍵時候，我竟然能發揮出如此巨大的潛力。

我們的衣服，漸漸濕透。兩腳越來越沉，速度也越來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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