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主立刻陪笑道:「公子和姑娘果然是簪纓世家出身,不同凡響。這道菜在廣陵城有幾百年了,也不是尋常人能夠吃得起了,人常說『三代方知吃穿』,又豈止是三代而已?現今廣陵城裡的大戶,最早的族譜也只能追述上幾代,根本不懂這道菜的用法。」
碧清笑了笑,沒說什麼,繼續勾出了一條軟骨,自己一吃,果然是鮮嫩爽脆,妙不可言,轉頭看看戚弄月。他卻只是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碧清笑道:「公子,你不吃在想什麼?」
弄月低頭夾起那條軟骨,放進嘴裏一嚼,碧清問道:「味道怎麼樣?」
弄月點點頭:「不錯。」笑了笑,繼續吃起來。桌上的菜品種倒是很多,碧清平日沒有跟他一起用過飯,也不知道他的口味。喜歡吃哪個菜,辣的不辣的,隨便夾了一些自己喜歡合胃口的菜到他的碟子里,才慢慢的吃起來。弄月微笑着將碧清布到他面前的菜一一的吃了。
就在這時,店主人又走了過來,手中捧着一隻玉壺,輕輕的放到了桌上。玉壺應該是溫過,散發著溫熱的氣息,剛一放上桌,裏面立刻飄出了竹葉青的清香,中人慾醉,弄月微微蹙眉:「我們沒有要酒。」
「知道。」店主人陪笑道:「這是樓上的客人送給公子和姑娘的。」
樓上?碧清微微一愣,這兒還有個樓上?便下意識的探頭往上看去,果然看見三樓上一扇巨大的窗戶,精緻的雕欄旁,一個清瘦的身影靠坐在床邊,一襲白衣透着淡淡的溫美之意,彷彿這廣陵的氣息,連同那半張金色面具上,勾魂攝魄的眼睛裏,也氤氳着入夏的薄霧。
他手裡捻着一隻青玉圓杯,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一點酒水從纖巧的唇角漏出來,沿着線條優美的下巴和頸項滑落下去,畫出一道如玉的光澤。他在看風景,卻也是最美的一道風景。
碧清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是誰!」為什麼會有那麼熟悉的影子呢?碧清的心臟緊張的呼之欲出,使勁的隱忍着,平復着。
店主領着他們上了三樓,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個寬闊精緻的樓層,四周的牆上掛着古畫,擺放的也是精緻的古玉器,眼前一個巨大的窗戶,半面男子坐在那裡,構成了一幅最詭異又神秘的圖畫。
他正往杯里倒酒,聽到弄月他們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又繼續喝着自己的。
「想必閣下就是無憂公子吧。」弄月先一步笑着走了過去。
男子點點頭,瞟了一眼碧清:「嗯。」
弄月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轉而笑着對店主說道:「碧清姑娘舟車勞頓也累了,你帶她先去房間休息。」
店主快意應下。
碧清不樂意,看着他,氣的白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碧清走後,戚弄月正了正聲,道:「我還以為,你為了一個女人,就連自己想做什麼也忘了。」
戚弄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多少帶着點冷笑和譏諷,半面男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似乎也不想說什麼。
回到房間里的碧清,突然想到那半面男子隱藏着那雙眼睛裏的黯然神傷。回想起幾年前的那個男人,他對她痛心的愛的那種眼神竟是如此的相似。可碧清知道,那是一把雙刃劍,也同樣在他心裏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甚至直到現在,還在流血。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連愛,都會那麼的讓人痛心疾首。碧清想着難過地坐了下來。
戚弄月慢慢的走到了桌邊坐下,寬大的檀木桌上竟沒有菜,只有酒,滿滿的全都是酒,竹葉青,女兒紅,花雕,梨花白,也不知道這個男子喝了多少了。可他的眼睛,雖黯然,卻並沒有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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