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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落盡,走在狹窄的巷子里,沒有光,及目之地,處處都像是死路。葉蘭被綁了雙手,身後,懿滄武士推搡着。她只管靜靜地走。經歷過許多危難,沒曾想,竟然要在今夜將自己的命豁出去,還是為了個男人,萍水相逢的男人。她出奇地平靜,覺得命運異樣。
一股莫名的衝擊力在她胸中鼓起——即便剛剛才得知了他的姓名,算作勉強的相識……她竟不悔。一定因為遊俠意氣,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她一貫氣派,也是因為鸞傾百姓,這樣的一個掌權者,也許還有些希望……可也許還有別的什麼,思量不清的,鼓動着她的心。
轉過了下一個巷口,就是張榜着禁武令的高台了,那些高懸的大旗,一桿一桿,挑着人頭,遠遠望去,像是一群長脖子的怪物,在黑夜裡,眺望遠方。
她的頭顱要掛在哪桿之上?
忽地,兩個黑影子閃過,刀光隨行,打頭陣的懿滄武士,僵直倒地。
密探抽刀而出,質問的話還未開口,就被領頭那黑衣男子一個旋踢,踢飛了手中刀劍。懿滄武士們眼見形勢不對,蜂擁而上,攪入混戰當中,被二人一一輕鬆制服。「黑影」闖入隊伍之中,懿滄武士不及招架,死的死,傷的傷,一片混亂。
一道急飛的劍光,劃過葉蘭的手臂。繩索斷裂,被綁着的雙手鬆開了。
連月光都被烏雲遮蔽的夜晚,她還是認出了他手上那柄劍,心頭一震,話未出口就覺鼻腔酸楚難言。
「是你。」
他矇著面,只一雙堅定的眼睛,含着笑與她相認。
他沒有失言,他要救她,用的是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
蘇穆扶她起來,低聲說了一句抱歉,然後攔腰將她抱起,飛身躍下馬車。
她的臉就貼在他胸口的位置,能聽見他湍急的心跳,跳得又快又急。
絲絲縷縷的幽香鑽入他鼻尖,令他覺得似曾相識。蘇穆低頭看她,黑暗中他的眼格外明亮,月影移轉間,映見他秀逸側臉,和嘴角那不合時宜的微微一笑:「是你。」驚喜的語氣。
葉蘭不自覺地仰起頭,沒有料到他正好俯身來她耳畔說話,他的唇陰差陽錯地拂過她額頭,溫柔的一觸,如火苗迅速點燃她兩頰,她無意識地深呼吸,沒想到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
他在她耳邊低語,氣流淺淺地撩撥她心意:「我知道,那個人是你。我記得你身上的香氣。那晚,戴面具送遠嫁女回鸞傾城的人……」
蘇穆再次靠近葉蘭,嗅她身上香氣,鼻子險些擦在葉蘭鼻上,蘇穆揚眉一笑,說不出的清俊英朗,意氣風發:「是這氣味,當時那人施了暗器,我誤以為是毒粉,最後察覺竟是女兒家用的香粉。」想到這,他豁然轉頭,又細細打量起了葉蘭,「你當真驚奇。一會兒是蒙面俠士,轉眼,又變成了市井英雄。你到底是何人?」
葉蘭尷尬地低頭,喃喃辯解:「我……英雄不問出處。」
蘇穆了無痕迹地拂去她彆扭的情緒,含笑道:「無論你是誰,本君都以赤誠之心恭迎。如今情況兇險,我們先找安全之地。」
葉蘭臉上轟然一炸,蘇穆不疑有它,湊近了細看她:「你臉紅什麼?」
強迫自己泯去臉上熱度,葉蘭移開目光,偽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沒什麼。」
蘇穆一牽她手腕,說:「跟我走。」
這時候忽然聽見辰星急促的一聲小心,但箭已在即,要躲已經來不及,葉蘭猛然將他推開。她趔趄了一下,只覺後心一涼。血從她的後肩湧出來,一圈一圈地暈開了……蘇穆急忙摟住她,緊緊地擁着她,不讓她倒下。
反撲的懿滄武士,密密地殺過來。
她強忍着鑽心的疼痛,咬緊牙關,從腔子里頂出的呻吟聲也被她吞咽回去,身體瑟瑟發抖,她強大的意志聚焦,化成一個點,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不要再拖累旁人,不要再拖累他!
蘇穆察覺了她的虛弱,鬆開了手,沒有了他的支撐,她不爭氣地癱軟下來。倒在了蘇穆的懷中。
懿滄武士窮追不捨,一直深入密林腹地,蘇穆奔到開闊處,望了望四周,只見參天巨木,並無可以藏身的地方,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蘇穆被逼無奈,雙足輕點樹榦,飛身斜掠而上,抱着葉蘭飛入茂密枝葉當中。懿滄武士循着血跡追到此地,見四下無人,兵分兩路繼續追擊。
蘇穆從容如常,置之死地而後生?蘇穆一向待在「死地」,他早已習慣了死亡的逼迫,他只當它是周遭凌冽的空氣,微微一動,千刀萬剮,不如一靜,吸入肺腑,和着血喝進肚子里去。他抱着葉蘭,肅靜而立,等待死亡轉身離去。
兩人潛藏在繁盛的枝葉之下,身體緊貼着對方,靜默地等待了片刻。四野寂靜,偶爾能聽見歸林的倦鳥掠動某處枝椏,幾處蟬鳴也是若隱若現,若斷若續,越發襯得此刻兩人的呼吸聲交織糾纏,清晰可辨。
蘇穆一把將她的頭埋在自己懷裡,嘴唇逼近她的耳朵,
「乖乖的,別動!」一如命令。
她不是他的兵,並不受命,仍舊在他懷裡,抬起一隻手,無力地抵住他,把自己往外推。
他有點惱了,
「都是男兒身,你害什麼羞?」
「放我下來!」
他手上沾着她的血,不忍讓她折騰,只好輕輕放下。
葉蘭腳觸地的一瞬間,所有的痛苦向她襲來,全身像是灌了鉛,後胸要爆炸一般,她變成了軟件動物,周圍的一切,腳下的青石板,身邊的柳樹,甚至輕撫的風,都堅硬起來,令她疼痛。
她忍不住呻吟。
蘇穆一把將葉蘭攬入懷中,趁其不備,將插在葉蘭身上的箭羽拔出了。
葉蘭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又回到他的懷裡去。溫暖的,寬闊的,安全的……她放棄了,任由自己跌進去,不想出來。
意志沒法清醒了,她沒了力氣騙自己,眼前的男人是可依靠的。忘卻了顧慮,誤解,敵對,懸殊地位。在這昏暗苦難的世界裏,此刻,她唯一的依靠。外面的生殺,她都顧不得了,她只沉浸在這依靠里。如霧如夢。
蘇穆只覺得瞬息萬變,方才的一隻蠻荒小獸,此刻,化成一隻孱弱的小貓,蜷縮在他的懷裡。
他忽然像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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