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鐵萼枯坐紫紅高背酸枝木椅中,已有四個時辰,攬鏡自窺,一夜之間鬢髮竟是花白一片了,心中一陣痛楚,望着伏首在地的梅玄墨,面目驟然猙獰起來,將手中銅鏡惡狠狠的向他砸去。
梅玄墨不敢避讓,任由銅鏡砸中眉骨,一股鮮血順着鼻翼流下來,滴在磨得光亮鑒人的青紋石板上。
梅鐵萼突起的躁怒瞬時給一種難言的悲涼替代,無力揮了揮手:「我怎能一時糊住心竅,聽信你的話,再次着了公良老兒的道?梅家在東海立宗二百餘年,就要毀在我的手中,讓我有何面目去見長眠於地陵的先人啊。」
梅立亭小聲道:「事態未必嚴峻至此,還是……」
「還是什麼?」梅鐵萼驟然起身,厲聲道,旋即聲音緩和下來,悠悠說道:「徐汝愚名將之材,東海無人能遮得住他的光輝。你莫要以為雍揚守軍是為了五十金的恤金而不顧生死抗敵守城。
徐汝愚甫任都尉職,只用三壺美酒就激奮了全城守軍的士氣,一場天雨,就讓他將散如亂軍的後備營整飭井然,賞罰簡略,廣言厲行,深得兵法之要,將士於他麾下,無身後之憂,並有奮殺之賞,無不甘受驅使。
守在城樓三十四日,未離半步,與普通軍士同食同眠,威懾沿海數郡的普濟海匪,竟不能從他腳下奪去一寸城牆,他無敵之形象深入城中每一個的心中,正是他的影響之速之巨,才促使我們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真是不敢想像一個沒有徐汝愚的城頭如何抵擋普濟島的十萬海匪。
若是公良老兒在城下揭露我們與之合謀一事,對士氣的打擊更是毀滅性的,即使勉強抵擋了,日後西城軍、羽咋營軍、後備營能饒了我們?陳昂能饒了我們?」
梅玄墨說道:「爹爹,不若我們獻城……」
梅鐵萼一腳踹去,將他踹翻在地,喝道:「畜生,虧你能生出這樣的念頭……」
梅鐵萼只覺一陣暈眩,扶住椅子,好不容易將翻騰的血氣平復下去:「你知道過去一個月有多少賊寇躲屍城下,一萬八千具。新朝三十五年至三十九年,普濟海匪被徐行逼離東海境內,五年間不過損傷四萬人,你想公良老兒會是怎樣。
城破即是屠城,你莫要有獻城保命的幻想。與敵相謀,憑藉的是讓他忌諱的實力,我梅族四萬精兵現在只有四千殘兵,卻有着與之不配的龐大家業,公良老兒怎麼會放過這筆財富?」
梅玄墨低聲說道:「可是徐汝愚上任至今,軍費虛耗百萬金,又都是從世家、一等戶抽調,若是任他如此,我梅家再大的家業,也有用盡的一天……」
「百萬金?你能用百萬金讓四萬將士用命、殺敵忘身?」梅鐵萼湧起一股厭惡的感覺,轉過身去,低聲問梅立亭:「其他世家有何動向?」
「都尉遇刺身亡,二叔與江大人立即封鎖了江府,只有二叔讓人透出消息來,其他各世家知曉公良友琴詐退一事閥主現在剛剛離開江府,二叔與陳子方大人被留下了。」
「哦,有沒有可能被江凌天識破?」
「應是沒有,不然不會讓二叔與陳子方留下來的,怕是都尉生前留下對付公良友琴的計策。」
「徐汝愚生前識破公良友琴詐退之計,應是留有遺策,一切待鐵蕊回來便能分曉?」
正在此時,門外精衞叩門稟報:「二叔與梅遠閣的族老們來了。」
梅玄墨憤然起身,叫道:「二叔請出梅遠閣的族老是何意,還把不把爹爹你放在眼裡?」
梅鐵萼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罵道:「畜生,還敢出口挑撥。這梅族閥主之位,我還有臉擔當下去?若非日後需有人向陳昂交待,我也無面目見鐵蕊與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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